乔杰院士：带着军令来组建危重症病房

仙仙

乔杰院士，北大第三医院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妇产疾病（生殖健康）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辅助生殖重点实验室主任、973“生殖与发育重大专项”首席科学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创新研究群体“生殖细胞发育”首席专家、Human Reproductive Update （中文版）及《中华生殖与避孕》总编、现任国家妇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女医师协会会长等。


为抗击疫情，国家卫生健康委协调全国医疗资源，组建援鄂抗疫国家医疗队。1月26日，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派出第一批20人的应急医疗队。2月1日，该院派出第二批援鄂抗疫国家医疗队，中国工程院院士、该院院长乔杰亲自带队出征，前往湖北武汉开展医疗救援工作。随行成员有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副院长、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沈宁，急诊科主治医师李姝和党院办干部李翔。


2月6日，中央电视台武汉直播间专访援鄂国家医疗队成员乔杰院士，以下是对访谈要点的整理。




主持人：您到湖北来要完成什么任务？


乔杰：这次的国家队包括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刘新民院长，人民医院赵院书记，中日医院的周军书记和我，我们是带着军令来组建危重症病房，要把救治的关口抓住，尽量地提高治愈率，降低病死率，这就是我们来的任务。所以接到任务，我们在几小时之内迅速到了机场，然后晚上就到了这里（湖北武汉），到这里以后三十几个小时，我们就把危重症病房，同时也是一个传染病房，迅速组建起来，开始收治危重症的患者。


主持人：这是一方面的内容，还有一方面，因为您毕竟本人就是一位产科专家，这次来跟产科方面有没有什么关系？


乔杰：我同时也是全国的产科质量控制和持续改进中心的主任，所以作为医院院长来组建这个危重症病房的同时，我也非常关心我们（湖北）武汉地区孕产妇的安全，他们的感染情况，比如母婴的安全，有没有垂直传播？这都是我们孕产妇非常关心的，也是我们民族的未来，这个特别的重要，所以我特别希望此次能把这两个使命都完成好。


主持人：我们知道现在（湖北）武汉已经有危重症的接收医院了，那为什么还要再让您加入进来，搞危重症病房的建设，是在现有的之外继续建设，还是说在现有的之上做得更好？


乔杰：是要在现有的之外，继续建设。因为整个疫情的发展，大家可能从数字上已经看得比较清楚了。从开始可能叫输入型，现在到了播散型。从第一代的传播，到现在一代传播控制得比较好的情况下，症状不明显的患者的传播可能成为目前数据还在上升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同时轻症患者、中重度患者、危重症患者的量也在逐渐增加，我们怎么能够把这几种患者通过不同的切入点，能够同时救治好，这个是最关键的。而危重症要求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包括病房的改造，流程的改造，人员的培训等方方面面。不仅需要我们管理管控，还需要我们和技术、临床一线的医务人员同时切入，迅速扩大，任务非常重，压力也很大。所以从全国调集了呼吸科、危重症科、感染科这三方面的重要人力组成团队，来完成这个任务。




主持人：在现有基础之外，再增加更多的危重症病房，现在在扩增的过程中，最需要的是什么？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乔杰：第一个就是病房的改造，首先要把普通病房改造成能够进行危重症救治，同时必须有传染病防控功能的病房，病房改造的流程还是需要做比较大的改动。一定要把清洁区、污染区、缓冲区这三个区域完全分开，保证医务人员不感染，才能让未来的救治积极有效。危重症的救治需要呼吸监护仪、血气分析仪等等，所有这些仪器从卫健委调配到我们各个医院，再到一个一个的救治病区，都需要大量的调整工作。现在工作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当中，危重症救治的能力已经逐渐在提高。我自己所在的同济医院的中法新城院区，已经迅速地从治200多例，到400多例，应该在一两天之内逐渐就达到550例，同时还在腾出另外一个新的院区。再增加到大概1500例的救治能力，这就是同济一个医院，现在武汉协和医院和武汉人民医院也在做同样的一个工作。所以在统一部署之下，大家在迅速落到实处。这次我感觉非常重要的两个词，一是同舟共济，第二就是细节决定成败。刚才我谈到的在流程改造的过程中，比如说病房门，过去因为是普通疾病的病房，但传染病房一定要隔绝污染，那么就要把门缝给封细了。要用胶，要找会封这些门缝儿的工作人员。另外比较关键的就是对医护人员的培训。医护人员从各地来了之后大家要各司其职，医生是不同的背景，呼吸科和危重症过去也是不做传染病，传染病科的医生做危重症救治的背景是不行的，所以各地方的医生要同舟共济去协作配合好，我们的护士，要做各种工作，比如说病人的吸痰，腹泻排泄物的处理，还要为病人喂饭抽血等各种工作，包括我们医嘱的处理，因为要适合我们武汉同济医院，武汉协和医院自己的处理系统，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我们当地的医生和各地来的医生密切配合，这个也同样是细节，非常的重要。


主持人：您怎么看我们要在现有的这种危重症的治疗基础之上，还要再扩容病房，说明危重症的病例数是在增加，您怎么看这种危重症病例的增加？


乔杰：这个肺炎实际上绝大部分是轻症。所以我们在家里就地隔离，以及在医院整体的普通传染病房的隔离很重要，能够阻止传播。方舱医院建立之后，可能轻中度的病人都有了比较好的治疗拓展空间，但是对于重症患者来说，最主要的就是有基础病，高龄的有一些慢性疾病，尤其是肺部的疾病和心血管疾病，包括糖尿病等。当病人有这些基础病的情况下，加上肺炎打击，缺氧就会造成其他病情发展比较快，病死率迅速增加，所以在一定的程度上尽可能早地阻断这样一个过程，才能使我们治愈率增加，死亡率降低。所以这个病死率的控制，危重症病房的拓展就成为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这也是下了很大的力气，补充了全国大概1000多危重症诊治的专家和管理专家、感染防控专家，扑到这个工作上，然后迅速请（湖北）武汉的这些国家队和大的医院去拓展病房，马上进行改造。


主持人：您说一定要切断这样的一个通道，那么从轻症中症演变到重症，这个过程会多快？


乔杰：这个过程其实很难估量，跟病人自身疾病的条件关系非常大。所以迅速成立了国家专家组，我们每一个医疗队也迅速成立自己的专家组成员去做病例的分析、分层。需要转诊的病人，经过专家组会诊之后要迅速进行转诊，这样才能让不同轻重程度的患者尽可能得到比较快的、相对有效的治疗。


主持人：因为您毕竟有产科专家的背景，就在前两天传出一条新闻说有一位母亲她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在36个小时之后发现核酸检测阳性，很多人担心这是不是说明母婴之间存在病毒的垂直传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意味着什么？


乔杰：这条新闻已经成为热搜，大家都非常非常关心。我也是在我们危重症病房开始有序的工作之后，就迅速把一部分精力放到了孕产妇目前的感染情况和救治情况的调查上。目前我们得到一些比较完整的数据，包括已经感染的孕产妇在她进行分娩的时候，在剖宫产在手术室里边进行的新生儿的咽拭子核酸检查，以及脐血的检查，还有母亲的乳汁检查。虽然目前病例数是有限的，但是在不到10例的结果来看，都是阴性的。现在媒体上报的是武汉儿童医院，报的这一例就是出生后30个小时的一例新生儿阳性，有轻度的肺炎症状的报道，就引起大家很广泛的关注。之前我们在（湖北）武汉产科的同道，几家大医院的主任们就在碰头讨论，各自进行病例的梳理和碰头，这一例实际上是在他出生以后36个小时，可能大家在传信息的时候，30和36比较容易弄混。我了解到的情况是36个小时，在剖腹产手术之后，因为新生儿的母亲是已经确诊了的患者，所以把新生儿要转到儿科。孩子没有什么症状，做咽拭子检查，结果是阳性。检测时已经距离分娩有36个小时，已经有了不同的其他的接触，目前这一例已经迅速做了当时分娩时候的胎盘和脐血检查，比较幸运，得到的结果目前是阴性的。所以现在不能说是由母婴垂直传播，因为病例数比较少。但我们还不敢说一定没有母婴传播，我们现在比较确切地做了比较完整的样本收集，就是刚才我谈到的多个确证，包括取血、母亲的羊水、新生儿的咽拭子检查，在不到十例证据里边，目前是阴性。同时还有其他一些医院做剖腹产的时候同时做了新生儿的咽拭子检查，我目前收集的病例不到20例，没有新生儿是阳性的，所以目前只有这一例，但是是在出生后36小时做的，所以我们不能确定说，这是母婴传播。


主持人：刚才您一再强调30个小时和36个小时是有区别的，为什么要这么看重这6个小时的差异？


乔杰：因为新生儿在离开了母体之后有一个时间点，所以如果我们确定是母婴传播的话，应该在母亲分娩之后立刻进行检查，已经有几例证明是阴性，但是例数还比较少。别的科室除了我们说的前线科室，发热、急诊、呼吸这是前线科室，全社会的力量都在关注这些科室的救治，那么其他科室慢性病，手术都可以缓做，但是产科是不行的，孩子是一定要生的，所以我们产科同道准备得相对比较早，比较充分。一些数据证明我们产科整体的预防是比较好的，一个是孕产妇自己的预防，一个是产科医生的预防，所以从现在看整个孕产妇的感染率是偏少的。我们目前得到的数据，湖北地区大概只有四五十例已经确诊，还有一些可能是疑似病例，因为相对症状都非常轻，对孕产妇没有造成身体状态的影响，所以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有没有母婴传播，但是因为要有伦理的讨论，要有标本安全的运送，可以保留什么标本送到哪里去检测，所以这个流程的制定需要一点时间，所幸我们产科医生反应非常快。从目前已经做诊断的这些医院不到20例的数据证明，检测结果是阴性的，就是说母亲确诊了，新生儿是阴性的。明确诊断的不仅仅有新生儿的咽拭子，同时有羊水和乳汁的诊断，也很幸运有几例阴性的，所以少量的数据给了我们一定的启示。从科学的分析上，因为有17年前的SARS，因为病毒有85%的同源性，所以我们不得不拿它们来做一个对比和分析，从SARS在孕产妇的感染上来看，已经有的证据报道没有母婴的垂直传播，因为母婴垂直传播就是包括在母体内的，然后分娩的时候接触的，然后还有就是咱们大家一样的呼吸道的，所以呼吸道的、血液的、分泌物等等可能在母婴传播的途径上会更多。


主持人：现在对于很多真正处在怀孕中的母亲来说，可能他们最关心的是假如我不幸感染了这个病毒的话，我是去医院救治，还是要终止妊娠，还是说可以看医生治疗的方式？


乔杰：这个是一个特别关键的问题，也是孕产妇非常非常关心的，所以我们只能说从我们现有的数据和既往其他疾病跟类似的数据分析来看，目前母婴传播证据不够，所以目前不能确定这一例是母婴传播，也不能确定说有母婴传播，母婴传播的概率从目前得到的证据上应该是偏小的，另外幸运的是，如果新生儿有被感染的话，感染的也是比较轻的，就是我们现在儿童医院报的这一例肺炎也是比较轻。从目前出生的新生儿的状况，我问我们产科的同道们，根据一些大医院的分娩量大的这些医院的主任们的分析，他们都关注了新生儿后边的情况，目前看是比较好。从我们的分析上看，尤其孕晚期的病毒感染，对胎儿的致畸率相对比较低，还需要更长期的观察，我们现在不能做这个结论。但是孕产妇朋友们不用过于恐慌，因为目前从感染的情况看，应该是老年人重，有基础病的重，男性感染率高。相对的女性少，然后孕产妇朋友们比较年轻，身体比较好，感染率低，同时感染了以后轻症的多，母婴传播的证据不充分，对胎儿的影响，目前没有看到很明显的大量的报道，所以大家可以不用恐慌，要观察。




人民至上！使命至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这场防疫抗疫之战，正是有像钟南山院士、李兰娟院士、乔杰院士这样的科学家，以及无数的医务工作者逆行前进，才让无数民众有了岁月静好，致敬科学家！致敬奋斗在一线的疫情防控阻击战中的英雄们！


《大美·中国女科学家》项目由中国科协常委会女科技工作者专门委员会统筹，旨在传播科学知识，弘扬科学精神，讴歌中国优秀女科学家，为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