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

仙仙

丢失
        当他只身一人踏上求学的路时，并无些许空落怅惘，即便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远行。    沸反盈天的人声鼓噪着他的耳膜，熙攘的候车厅掺杂着盐渍蒸发后遗留的汗臭。他又将包挪了挪，更贴身些。
        不远处，倒卖山寨手机的流动摊户在向行人热情地推销着，他嗤之以鼻。当他意识到那人朝向他走来时，他赶忙将包掖到了厚实的军旅大衣内。但那摊户，却没有向他介绍产品，而是径直走向了售票处。买票。
        将近日暮，火车出发了。他买的硬座，十八小时车程。
        入夜，尽管火车仍在轰鸣，车上的人却匆匆有了睡意。有的人将包垫在脖子后，难受地睡过去了。
        可他不行，他不放心——包。晚饭后去厕所时挎着，到现在一直没有切换挎着的姿势。不，换了，是捂着了。
        他锥子一般的眼睛尖利地扫视了周遭早已昏昏欲睡以致现在横七竖八地瘫在皮革硬座上的人们，炯炯闪光。
        当眼皮子在持久的拉锯损耗下，他决定微合眼睛小眯一会儿。
        不想还是睡过去了，只是姿势比别人挣扎，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快要嵌进包里了。
        第二天醒来时，车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逼迫着他的神经再度紧绷。
        直到正午，下站。
        他抖擞了精神，依照既定的路线去寻找他的新校，汗涔涔地，都快要汨汨地浸透了他腰间的包。
        好不容易到了校园，报名处通知他先去宿舍报到。他打听过后，奔去了宿舍，气喘吁吁。
        “哐！”他心急地冲进了宿舍。而后，蠢若木鸡，杵在了那里——他看到了那个倒卖贩，那人铺好了床铺，向他微笑。
        他陡然提高警觉，没去理会他的问候——“你好，你也是新生吗？”
        半晌，他憋出一句“嗯”。
        那人过来主动帮他拿行李，他虽然早已筋疲力竭，却猛然都自己提了进去。那人有些尴尬，便回去再次整理他那四方有型的“豆腐块”。
        他注意到，那人的床单与枕套有着清晰的水洗白。
        那人也注意到，他的床脚有些“跛”，铺床时总在摇摆。
        那人想，他一定还没吃饭吧。便从自己的行李袋中掏出一包方便面，问他需要不。他直接拒绝了，却又后悔——从早上到正午他的肚子一直在哼“奏鸣曲”。
        唉，屈服的他悻悻地问那人食堂在哪，却不想那人拿过一张学校平面图给他，又详述了具体方位。
        他大概是饿得有些亢奋，什么都没拿就跑出去找饭吃了。
        “呀！”在宿舍楼右拐处，他兀得想起——包落在宿舍。他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胡思乱想瞎联系着。
        尽管他裤袋中有足够的饭钱，他还是当机立断地往回奔，都没想好有什么理由可以搪塞。
        心急火燎。
        “咣！”这一次几乎是撞开了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正鬼祟地趴在他床底。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一个拳头砸了过去，一把拽过自己的包——当然，是在床上。
        那人向后踉跄了几步，蹙眉之后背转身。没有看他在点钱。
        那人只是用手指了指床脚，有了两块新垫的纸板。
        他核实如数后，走了过去，摇了摇床架，已不再颠簸。
        那一刻，他感觉，好像真的，丢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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