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痛

仙仙

记得上个月去出任务的时候，恰好有点空余的时间。于是，便到那条很多年前流连忘返过的街头，和街边的商贩讨价还价之后买了一大袋水果。提着大包小包颜色不一的油纸袋，走在那条原来泥泞满地如今却已坚硬灰白的水泥路上。
雨淅沥沥的一直下，早上出门比较急，所以没有带伞。秋天的雨有些凉爽，但是更多的是冰冷。黑色的训练服被雨水弄得零零星星的斑点，踩过一段泥土路之后，看到了一座六十年代的老房子，房门是开着的，没有看到人，只有金黄色的窗帘被风偶尔卷到门边。想象着屋子里的家具和摆设都是比较陈旧的，和七年前是一样的，连屋子里散发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只是少了十五六岁吵闹的声音。不知不觉离开这座老房子已经有九年了，自零四年之后就没有在这座房子真正的呆上一天。那几年偶尔来了几次，也只是陪两位老人吃了顿饭就离开了，算下来也就是每年来过一两次。春节的时候来过一次，记得那天也是下着细雨，和今天一样，我和很多人一样在走在了爷爷的送葬队伍里，送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屋子里的那张帆布沙发依然安静在横卧在地上，历经岁月风痕的印斑像花儿一样盛开在屋子的一角。很多次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我都会睡在这张泛黄的帆布沙发上，然后早上天一亮就再也睡不着。走进屋子，家里的家具和装饰都还没有来得及变化，连气息都是幻想中的那样熟悉和清晰。看到奶奶安静而又慈祥的坐在那张镂空的藤椅上看着旧报纸，给奶奶打招呼以后，我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和奶奶聊起了家常。奶奶说，自从爷爷走了之后，她就患了糖尿病。四叔和三叔接她到县城和他们一起住，她没有去。我说奶奶辛苦了一辈子应该到县城里去享享清福，可她说她住这房子已经几十年了，舍不得搬走。
房子虽然是陈旧一点，但摆设还是比较温馨的，让人顿时感到温暖。2002年的时候，我和伟都住在这个房子，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周末的时候一起做作业，一起练习写毛笔字，一起被爷爷用鞭子抽手心，到后来我们一起中学毕业。最令人难忘的一次是伟看到新闻说凌晨四点会有流星雨，于是我们半夜悄悄起床，一起跑到宽阔的田野上去等着流星雨的出现。那晚很冷，散落在稻田的稻草都打霜了，好几个小时以后我们没有看到流星雨，可荒唐的是天却大亮了。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相信新闻说所说的流星雨了，暴雨倒是还相信。
说道伟，从中学毕业之后，上高一的时候见过一次面。一直到后来，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再见过他。那些年，我去看奶奶的时候，通常会问起伟。很多次奶奶只是说伟在武汉和他爸爸一起生活，并在那边上学了。两年以后，再次问起伟的时候，爷爷说他已经入伍了。再是两年后的一次，我问奶奶伟什么时候回来，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回来，奶奶还是说他还在部队。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见到伟，那些年我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天真而又顽皮。如今，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喝了一口水，忍不住的问奶奶伟今年过年回来过吗。奶奶坐在椅子上，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伟患了病已经走了好七年了。听到这话之后，我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石头砸下了一个大坑，瞬间空白，凌乱。喉咙哽咽了一下，泪水温热在眼睛里打转，眼前的视线逐渐的模糊。
从奶奶那里得知，伟在去武汉的第二年就走了，走得很突然。那是06年夏天的8月6日，离他十七岁生日只有一个月，然而他却走了，永远的走了，青春永远的停留在十六岁的尾巴，十七岁的边缘。奶奶说着却又是老泪纵痕，泪水止不住的又落下了。爷爷在今年春节的时候也走了，这些年他都不知道伟去世的消息，家人不敢告诉他，怕他那颗带有心脏病的心承受不了现实。每当爷爷问起伟的时候，家里人都说他在部队，直到他自己死去的时候都还不知道伟的事情。也许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的残忍，白发人送黑发人。
奶奶说她是太想念伟了，所以一直没有搬出老房子，因为老房子里有伟生活过的痕迹，睡过的床，用过的书本和笔，还有衣柜里的旧衣服和书包。在每一个天黑的日子，闭上双眼就会看到老屋子里还有伟存在的踪影。说完，我们都沉默了，唯有眼泪在说话了。我深深的喝了一口水，水格外的冰凉，空气也格外的清冷，让我有些心痛，心像被扎一样的疼。
电话铃声忽然想起，同事在打电话催我回去呢。和奶奶打了个招呼后，就走出了老屋子。再一次，走在那条原来是泥泞满地如今却已坚硬灰白的水泥路上。虽然七年了已去，心还是疼痛。


笔名：罗敦城 QQ：1980997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