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伤心

仙仙

        　　杨柳依依，玉臂拂面，于往昔，我往矣。
　　尢忆幸福河畔有香尘十里，春风凝住柳陌的碧绿，映得半河闲闲的春色。
　　那时，我尚年少，总爱过悠闲安逸、有酒盈樽的疏狂日子，等闲了春的殷勤，柳的依依。
　　有一天，我告别故乡，远走他方，只因为自信能抵得住仕学之路的苍茫。我对拂面的柳说：“你别挽留，我自有出鞘宝剑，不予人群看。”
　　那日，我从梦中蓦地醒来，发现了雨雪霏霏，发现了满头华发，发现了四壁空虚。
　　我已经很累了，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念曾经拂面的柳丝。
　　绿田野地迎春华，草草春风又一年，真难忘记小时候，渴望新年来临的情怀。那时总欢喜拿着爆竹到处唬人，惧怕跟妈妈在年初一到教堂祷告。但还未到十二月，早已数遍指头，好不容易才等到除夕，呵，一大桌盛肴，那就是新年真的来了。
　　孩子气溜得快，觉得过年这回事真啰嗦，不过，好处就是有钱进账，也不算太讨厌的时候，毫无疑问，就是长大了。再过些年数，过年就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麻烦，最好擎着背囊，到深山走一遭，也免却许多俗人俗事。又过些年数，向儿女们分妥压岁钱，然后，淡淡叹息：“又一年了！”
　　年年春风，最看得透人的草草一生。
　　“幸有我来山未孤”一句锁住无尽的俊秀，只许清风白云知道。
　　一百万年也只不过是个数目，苍松郁郁淡看风月，与山孤盏对饮。偶尔间与林荫深处的渔樵闲话，透露大千世界的信息，使山人十分畏惧，怕世俗的步履踏碎斑驳的苔痕。
　　一天，“我”执仗披簑而来，惊讶于那叫人屏息的气质，贪婪地拥有一襟山岚，在这时说任何一句话，都属多余，只因为心与山已共存。
　　深山穷谷，上天下地，只有一个“我”，幸而还有山，“我”才不至于孤单。什么“幸有我来山未孤”全是诗人的胡诌。这也该明白了。
　　依朴实的村妇说，燕子是多情的。每年，春风还很淡薄的时候，它们就从老远的地方回来。回到旧日住过的檐下廊边，细细商量不定。它们忙着剪风裁柳，忙着衔泥筑巢，忙着呢喃诉说许多远方可悲、可喜的故事。年年，从不爽约。
　　人对人说：“明年，燕子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不论天涯海角，终归还是回来了。
　　今朝燕子果然从真切的盼望中回来，一小男孩依偎在母亲怀里，嬉笑着说“燕燕又来筑巢了。”
　　多情的燕子啊！无知的孩子哪知道，他们正伤你们的心呢。
　　至如今，年复一年，我亦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只等着说：”明年，燕子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回到不曾有的身边……
　　等天晴些，东风徐来时，我要去陌上走走，看看那抽芽的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