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凄美的爱情不过生死两茫茫

仙仙

        　　电影《山楂树之恋》里有句老三的台词：你可能还没有爱过，所以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永远的爱情。等你爱上谁了，你就会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他是宁愿自己死都不会对你出尔反尔的。
　　故事的最后是，老三死了，那个女孩在他床前不停喊着：我是静秋，我是静秋……，故事到那里真是高潮了，有没有感觉心抽动了一下？我第一次看这电影的时候，还真的落泪了。老三曾说：听到（静秋）这个名字，即便我一只脚踏入了坟墓，我也会拔回脚来看看你。我不知道老三最后有没有真的拔回一只脚，不过看一眼又能怎样的？生死有劫数，任你大力无比，任你万般哀求，终究不能多留一刻。
　　但是我常觉得，最可靠的爱情、最凄美的爱情不过是生离死别，因为只有当你要死的时候，你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爱了这个人一辈子，也只有当一个人死去时，才将那份爱真正升华成永恒，留下的那个人也会铭记一辈子。如果老三不死，老三和静秋终于结婚，生儿育女，在生活的种种琐碎和诱惑的侵蚀下，这份爱还能不能如最初的爱情那样纯粹、坚韧、美丽、动人心魄呢？我表示持怀疑态度。正如有人提问，如果杰克不死，如愿与露丝结婚，那么《泰坦尼克号》还能不能达到《我心永恒》里的高度？答案是不一定的。
　　清代著名词人纳兰容若，有句著名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美好，该有多好啊？但是纵观《饮水集》，你会发现，真正成就纳兰容若词名的不过是他心中的那段念念不忘，正是这份刻骨铭心、阴阳相隔的爱情才使他的词作弥漫着一股凄婉动人的性灵之音。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首《钗头凤》读来是不是让人唏嘘叹息？陆放翁与唐婉的爱情纠葛被历代传诵，当然也在现代被翻版演绎，其实我觉得，这种境界远远不够，毕竟曾经有过甜蜜和美好，而那时也不过锦书难托而已，你毕竟还知道那个人还活着，即使难再相见，时空中的这种相思相念也足够美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要说苏东坡这首《江城子》才真正叫人肝肠寸断，那个意境才是凄美之至。可是我逐渐发现在现代社会已经无法像古典那样去爱一个人了。比如我自己就是这样。
　　我从十六岁就开始爱，当然那时真完全是一个小毛孩，什么也不懂，以致多少年后看到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才不禁流泪感动于那样的台词：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一个孩子暗中怀有的不为人察觉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不抱希望，低声下气，曲意逢迎，热情奔放，这和成年女人那种欲火炙烈不知不觉中贪求无厌的爱情完全不同，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聚集起来。
　　我当时根本还没接触过网络，获取信息就是读报看杂志，电影基本还没怎么看过，只是小时候在家大约看过几部电视剧，那时候的电视剧也相当纯情，除了拥抱至多接吻，剩下的我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以致我记得我大概很大的时候，还问我妈妈，人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一直困惑到底是母亲一个人生出来还是父亲一块生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终于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大概是两个人挨着一块就生出来了，但我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挨一块，我心想，不是说孩子是从母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吗，那肯定是父亲和母亲的肚子一挨在一块就生出来了。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个好玩的笑话。
　　所以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我就静静地关注他，有时候就多次故意路过他的教室，后来居然有几次他来跟我们一块打排球，真是让我心里乐开了花。后来他毕业了，我还没毕业，我就看到最后他跟一个女孩走在一起，我就猜想可能是他女朋友了，我静静地伤心了。我那时候是全校著名的猛女，田径队和篮球队的猛将，代表学校出战很轻松就能拿个双料冠军，当然这么猛一个人，谁能想到我也会有甜蜜的忧伤呢？以致我现在写出来，都觉得要是被我的班主任或者高中同学看到，都怕他们取笑我，真有点不好意思。
　　十年过去了，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是爱上那个人，不如说我是爱上那段灿烂的让人一回忆就想流泪的岁月。我才知道电影《情书》展现的实在是一种纯粹的情节，爱上谁都已经不重要了，爱上一个人本身就能让人闪闪发光。
　　前段时间出了一部叫《搜索》的电影，其实我是冲着高圆圆去看的，我就喜欢看这样的气质美女。电影中有句台词：我沈流舒看上的女人，还用偷？
　　其实我觉得，正如王路同学分析的，这个沈流舒百分百看上了叶蓝秋，理由见王路同学的日志。【1】，但这个男人放不下身段，没说出的话意思大概是：我那么一个大集团老板，我想要哪个女人，她还能不跟我？实在是愚蠢的大男子主义，任你富可敌国，你也买不回爱情和一个人的心。如果爱一个人，实在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性，那么就默默祝福她。如果有一点在一起的可能性，那就考虑让她知道你爱她，如果她也爱你，或者可以被你感动，就要尽一切努力和她在一起。人都死了，你成立个叶蓝秋慈善基金会有什么用啊？这个男人实在比我高中的时候还胆小，我那时候也做过大胆的事情，有一次，他高三的时候全年级放假，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复习，我竟然敢走进他的教室，貌似还拿了本书，可能是装作请教问题，反正制造个理由跟他一起待在教室。后来我一个哥们发现了我在那个教室，不禁很诧异我在干什么。我后来就一直担心这哥们可能会去爆我料，其实担心也多余了。即使爆料了，又能怎么样呢？顶多被同学们笑笑，爱一个人终究是幸福的事情。我现在就很怀念爱一个人的感觉，可惜难再重复。
　　多年后，也就是我成年后了，我又爱了一次。那时候，我已经参加工作，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也看过了相当大量的电影和书籍，我就在此八卦下让大家笑笑。我的启蒙之作，是村上村树的作品，他的书里有一些带点颜色的段落，后来莫言得奖之后，有人撰文分析村上村树与莫言在性爱描写上的区别。如果要这样分析，我还是更喜欢莫言《红高粱》里的镜头，这大约是民族传统情节，高粱地的野合足够体现华夏民族的生生不息。我一直对法国女星朱丽叶比诺什很好奇，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她在出演了《布拉格之恋》、《爱情重伤》这些重口味的电影之后还能这样淡定？要是我，这样赤裸地被拍摄，我真的觉得蒙着脸过活或者死了拉倒。我真是好奇，那些堪比特技的镜头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是真做还是假做？后来出来一个李安的著名人物，他的《色戒》实在是提升了我的视野，汤唯我就不说她了，人家那时候还是个嫩花，牺牲下能成名也没啥不可理解的。我真的困惑梁朝伟这么个大牌怎么能答应拍这样的电影，这牺牲真是我难以理解的。所以这些伟人的书籍和电影给了我启蒙教育，我才知道原来我曾经那样的幼稚过。也就是说我大体是已经了解到男人女人的区别之后又开始爱了一回，幸运的是，我爱的那个人，跟我不仅空间两地还隔着时差，连制造诱惑的机会都没有，这份爱在断气之前我们连个拥抱也没完成。
　　前几天，我一异性朋友在QQ上跟我一起八卦，我问他冲动了怎么办？他说女朋友被他气跑了，又没钱找小姐，于是就只好转移注意力，忍一忍就过去了。他竟然问我怎么办？我说女人没有冲动，只有一个月那么几天要流血。我们的对话也真够雷人，更雷的就不写出来了。但是后来他告诉我第一次接吻的感觉很美好，我顿时语塞。够伤人的，活到这把年纪，还为这种事羡慕、嫉妒、恨，也够遗憾的。
　　但是后来我又思考了下，想了又想，就觉得实在也没什么好遗憾的，非得留下点什么才算爱过吗？人群中的一次对望，也可能成就千年的修炼与寻找。能够找到你真正爱的一个人，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而我真正要遗憾的是，这两次爱，我已然确认不是我真正的爱。如果是真正的爱，像我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到死也不会放弃无望的等待。但是我现在都已经放弃，甚至狠心把爱过的人从好友名单里删除了，唯恐再遇见会尴尬。我终于明白人心早已不古，我于是更加被生死两茫茫的境界倾倒。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找到我真正爱的人，倘若他也爱我，那么，我还是最欣赏、最愿意实践台湾作家张晓风的那一段话：
　　如果相爱的结果是我们平凡，让我们平凡。
　　如果爱情的历程是让我们由纵横行空的天马变而为忍辱负重行向一路崎岖的承载驾马，让我们接受。
　　如果爱情的轨迹总是把云霄之上的金童玉女贬为人间姻火中的匹妇匹夫，让我们甘心。我们只有这一生，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我们要活在一起下注。
　　我们只有这一生，这是我们唯一的戏码，我们要同台演出。
　　所谓刻骨铭心的记忆、人鬼情未了的电影都是浮云。正如老三在电影中也说过，我不想死，我想跟你在一起。如果相爱，那么就努力让这份爱情在风雨相伴中走向两个人共同的白发苍苍，那才是真正让人感动的爱情。
　　晓连
　　2013年1月6日
　　备注：【1】来自人人网王路的日志《沈流舒到底有没有看上叶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