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小黄

仙仙

        　　高挑的个子，金黄的肤色，宽大的嘴巴，这就是小黄。
　　见到主人，它生龙活虎，或后脚立地，竖起身体，前脚伸直，做出拥抱状；或乱蹦乱跳，哼哼唧唧，低头摇尾，踏起纷纷尘土。如果我稍微走近些，它能够得着，会猛一下把前脚打上我胸膛，张着嘴，吐着热气，头不住在我怀里蹭；如果离它稍远些，它无法够到我，就反转身体，试图用尾巴和我亲近，假如我这时伸出一只脚，它迅速翻转身体，用嘴啃我的鞋，森森牙齿让人胆寒，可是我不觉得丝毫疼痛，我知道这是它在给我做按摩，他才不舍得要我呢！
　　绑得久了，松开铁链，小黄会飞一般冲向门口，即便门只有一条透得进光的缝儿，它也能用爪子三拨五弄开，跑出去狂奔，脚下尘土飞扬，泥片飞溅，却从不远离家门，只是在门口东跑西颠。狂够了，浪足了，它又回到家，找块地方休息。倘若我一声呼喊，它便冲向我哪里，昂着头，摇着尾，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是命令？还是赏赐呢？
　　我长期在外工作，很少回家。和小黄接触不多，然它依旧对我言听计从，不离不弃。可见忠诚不是由时间和距离来决定的，只要你亲近它，喜欢它，对它好，就能获取。每每见到小黄，我心中就涌出这句话。
　　可是三天前，小黄却让我伤心了。那天，我刚从梦中醒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和父亲说话，这个声音熟悉极了，可这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我赶忙穿衣，看见操着沙哑嗓音的他——去年带走小黄的母亲小黑的不就是他吗？难道小黄也不能摆脱这个命运吗？还没有想结束，收狗人就挂了电话，笑嘻嘻看着父亲：“就你说的。”接着，父亲从后院牵出了小黄。收狗人看着它，满脸得意，那是阴谋得承的喜悦，那是出卖忠诚换得利益的满足。大概小黄预感到它就将被主人抛弃，把头紧紧贴着父亲的腿，前脚牢牢抱着父亲，完全没了昔日的淘气与兴奋，满眼睛都是哀求，都是依依不舍。父亲不管这些，解开了小黄的脖套，一刹那，小黄夺门而出。我高兴极了，心里不住对小黄说跑吧，跑吧，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了，这样你就不用被无情出卖。可没多久，小黄就来到了门口，习惯终将让它丧命。小黄一个疏忽，收购人的铁夹子准确地卡在了它脖子上，它奋力扭头，恶狠狠向铁夹咬去，鲜血立时溢满嘴边。趁小黄喘息之机，收狗人猛一下抓住它后腿，小黄就离开地面，仰面朝天，无法挣扎，收狗人用腿轻轻一托它的背，小黄就被装进了铁笼，他发出惨烈的叫声，引动全村狗吠，使我撕心裂肺。那惨叫是抱怨忠诚的可悲，是抱怨主人的冷酷，是无力抵抗的怨愤，是对命运多舛的哀号。进了铁笼的小黄因为摆脱了铁夹子，开始拼命东冲西撞，顶得铁笼喳喳作响。可它身躯庞大，限制了它的奋争，尽管这样，小黄还是不断反抗，头从左扭到右，从前转到后，獠牙一次次咬着又冰又冷又坚硬的钢筋。对于主人，此刻它没有丝毫哀求，没有了点滴信任与依托，是顾不得，还是它知道主人抛弃了为它看家护院的朋友，抛弃了永远都忠诚于主人的它？在惨叫声中，小黄远离了家，远离了我，也许这是一种解脱。在那个地方，它不用奴颜卑膝于谁，不用摇尾乞怜于谁，不用为饥饿而担忧，不用为寒冷而焦虑，那大概是它的天堂。
　　看着离我而去的小黄，我难过极了。假如我为它做些什么，他就不会被无情抛弃。但我只是在心里喊它跑远些，只是在心里想着提前放跑它，至始至终无所作为。又岂止这一件事我是这样呢？很多时候我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可是临到生活中又无所作为。我为小黄悲哀，也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