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仙仙

        　　前不久，老婆乡下的姐姐打来电话，说是过两天准备杀年猪了，叫我们回去吃肉，这让我不禁忆起了杀年猪的情形和点点滴滴……
　　自古以来，在我们湘西怀化一带，尤其是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喂年猪的习俗。喂年猪其实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指因为不喂饲料长的慢，猪养大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另一种意思则指杀猪的时间在年底，并且是准备过年时用来待客和自己食用的。
　　在乡下，杀年猪基本都在自己家里进行。因为是杀年猪的高峰期，村里原本为数不多的杀猪佬在那段时间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抢手货”，一些手艺好的甚至一天要赶几个地方，所以往往必须老早就先约好才行。而且为了第二天便于清洗猪大肠等内脏，所以杀的头天晚上，一般就不给猪喂食了。
　　杀年猪的准备工作也很多，首先要烧一锅滚烫的热水用来稍后褪毛，然后从阁楼上将杀猪盆、木梯还有一些装肚、肝、肠、肺和接血的盆盆钵钵拿下来全都洗净备用，并将砍肉的案板摆好，最后要在附近的棕树上砍来些棕条折成绺子，好用来挂肉。
　　水烧到差不多的时候，杀猪佬往往也背着装了家什的篾篓篓慢悠悠出现在了主家翘首等待的视野里。印象中，那些厉害的杀猪佬常常单独就能放倒一头壮猪而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而且也怪，平日里再凶悍的猪只要见到这些带有煞气的人，就都会乖乖束手就擒，任其宰割。而那些技术和力气都稍逊的屠夫就需要一两个壮男人打下手，帮忙按脚拽尾巴才能完成，有时候配合不好，猪还会挣脱跑了，然后远远朝这边看着“哼哼”直叫唤，这时候要想再捉住它，可就得费不少劲了。
　　在几双有力大手的按捺下，猪任何的挣扎都显得那样徒劳。一刀下去，猛抽出来，霎时雪光飞溅，猪此时会挣扎得更厉害，哀嚎声响彻山谷，传得老远，仿佛四乡八里都能听见。而这时主家就会将早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点燃，为的是祈求来年喂猪无灾无病，更肥更壮！
　　乡里杀猪和城里屠宰场有不同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给猪吹气，目的是更好的将猪毛褪尽。步骤是：先将猪颈上的杀口和肛门各用大小适宜的木椎堵住，然后将一个蹄踝骨处割开一个口子，用一根钝而细长的铁钎插进去一点点深入，抽出来后，就用嘴对着一口一口地朝里面吹气，随着杀猪佬脖子爆着蚯蚓般粗的青筋，鼓着双腮卖力使劲，猪的躯体便一点点像气球般渐渐膨胀、慢慢鼓起。
　　通过给猪褪毛能充分看出杀猪佬的功底深浅程度如何。功夫好的一手持刮，一手拿刀左右开弓，一气呵成，刮刀所到之处均毛发无存，干净见白；功夫逊的东一刮子西一刀，手忙脚乱还弄得到处是毛，口里却不停埋怨着，不是说水烧太烫了，就是讲猪毛太硬了，总之都是客观理由，而跟他的技术无关。这时的主家只好赔笑着过来帮忙或者给他点上支烟，目的是好让他尽快将后面的事情做完。
　　将刮净、放气后的猪用铁钩倒挂在竖起的木梯上，杀猪佬照着它白花花的肚皮手起刀落“咔嚓”几下，热乎乎的肚、肝、肠、肺便流了出来，装了满满一盆。
　　在案板上将猪化整为零，再用绺子将成块的肉穿好挂在屋梁上，到这里，杀猪佬的活就算是全部干完了，杂碎等下水一般则由主家自己清理。
　　到这个时候，主家会将一大砣杀口肉切成片，用油爆炒后和着猪血放在锅里慢慢煮。然后将部分肝、肠炒成菜，摆上自酿的米酒，就招呼杀猪佬和前来吃肉以及帮忙的亲朋乡邻上座，而这种聚餐的说法，通常被我们叫做“吃浮汤”。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里的浮不念fu，而应该读成bao。
　　至于为啥叫做“吃浮汤”，因为时代久远，已经无从考究，但这种杀年猪后聚餐的方式和叫法，却还会一直这样年复一年地不断延续下去。而这种不用饲料，完全以苞米、红薯和青料等煮熟饲养的猪，肉既香又嫩且肥而不腻，吃在嘴里唇齿间粘粘的、甜甜的，更重要的是不含任何化学激素和添加剂，食用后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是地地道道天然的绿色食品！吃着自养的猪肉，喝着自酿的米酒，人们不仅在谈论一年来的努力和收成，更憧憬着来年的梦想和希望！
　　如此想着，感觉肚子里的那根馋虫已经通过喉咙慢慢爬到了嘴边，似乎连口水也快涌出来了。
　　不说了，走，杀年猪，吃“吃浮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