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这东西

仙仙

        　　小区门口的老人用品店终于开不下去了，铺子就改弦易辙，新开张了一家宠物中心。
　　这个中心里经营的宠物只有狗。比熊、萨摩之类，没见过别的。价格上看，从几百到万余，应该是珍贵的，或者说是极尊贵的。玻璃橱窗上一张大红广告，几乎将半个铺面遮去，上面罗列着服务项目：宠物食品、宠物用品、宠物玩具、宠物洗澡、宠物美容、宠物寄养、宠物摄影、宠物婚介、宠物咨询等。
　　虽然曾经的人跪狗事件闹得全中国都沸沸扬扬，但钟情于狗的人越来越多，却是个不争的事实。看来老板是有眼光的。每天为生计进进出出，这张广告也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但我依然讨厌狗。
　　我对于狗的不喜欢，始于懵懂的垂髫之年。那时候，三天二头往外婆家跑。去外婆家，一个叫做李家木桥的村子是必经的。这村上，村口的几户都养狗。外人过这个村，那些狗就前呼后撵的，从村东头狂吠到村西头。这阵势令我发怵，让我从不敢独自一人穿过这个村子。也因为此吧，对狗我一直没有好感。
　　只是现在，我的没有好感，并不妨碍它们在这里安生下来。宠物店老板时不时地在门口用铁丝网圈出一块空地来，将寄养的、待售的、服务的狗们放在里面，任它们嬉戏。它们天天在这院门口守着，就像我们自己家养的一样。
　　每天，我和邻居们都在自己的匆匆里羡慕着安闲的它们；抑或是它们在它们的悠闲里打量着匆匆的我们。
　　看它们开心玩耍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幅广告：食品、玩具、洗澡、美容、摄影、婚介……看过后还免不了生出些私想：如今或许做只狗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吃有玩有休闲，什么事都有人替你打点。只要肯叫，年关了也照样不会有吃刀的危险。而如果能尽尽本职，看好门，摇好尾巴，那艳羡的目光就会聚焦过来，慢慢地就能争得与人平起平坐的资格，甚至爬到某些人上头也是可能的。
　　当然，我这么说还是另有根据的。有天，二姐告诉我说，家里看门的狗给人偷杀了。神情语气里尽是悲摧和惋惜。我劝她再养一只，她说：“不会再有这么好的狗了。”我的同事里也有这样一个对狗深怀敬意的人。他带它下馆子。让它上桌共餐，上床共眠。和家人一样。媒体上也报道说，现在有的地方已开始给狗上户口了，据说一个户口好几千块钱呢，比人上个户口贵多了。再说，嫌丑，还可以美美容。碰到个冷热病痛什么的，尽可以和人一样去医院看看医生。
　　所以，我想，当有一天上公交，发现坐车的是一位狗先生，大可不必惊奇；当我们从超市里购好物，却发现自己挑选的尽是一包包的狗东西，也不必惊奇；当有一天，看见孩子的课程表上，狗语和英语排在一起时，应该也不必惊奇。估计这很正常。我们身边的椅子就那么几把，当我们把其中的几把让给了狗先生狗太太时，那一定是有人主动或被动地起身，离开了我们，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只是我们会假装没看见。
　　所以，现如今做一只狗，前途确实是很光明的。不定什么时候，被我们叫惯了的“人类社会”，就改称了“人狗社会”呢。
　　所以吧，做一只狗，活不多，也不累，却有身份，有待遇，还有些许的盼头，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还是不喜欢狗，但在我们忙碌奔波时，瞥见这些小畜生如此安闲地生活，我对自己有了上面的想法并不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