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宿云梦馆》

仙仙

北雁来时岁欲昏，私书归梦杳难分。


井桐叶落池荷尽，一夜西窗雨不闻。


赏析：


这是诗人思念妻室之作。欧阳修曾因“朋党”之罪出放外任。“云梦”，县名，今属湖北。此诗是诗人外放时途经云梦驿馆之作。


“北雁来时岁欲昏”，是写时节，也暗点了思归之情。“北雁”南来，是写眼前景，但古有鸿雁传书之说，所以下句接以“私书”，表示接到了妻子的信，一语双关。“岁欲昏”即岁月将暮之意。“岁暮”正是在外之人期盼与家人团圆的时节，而诗人不但不能与家人团圆欢聚，反而要远行异地，这怎能不引起悠悠愁绪？


“私书归梦杳难分”，对思归之情进行具体刻画。欧阳修与妻子伉俪情深，他的《踏莎行》，就是写他们夫妻相别的情景：“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试想，这样难舍难分的夫妻，离别之后，怎能不“私书”不断？怎能不梦寐以思？心有所思，夜有所梦，真乎幻乎，梦耶非耶，两实难分。“杳难分”三字，再现了诗人梦归后将醒未醒的情态和心理。


后二句大意是说：梦醒后推窗一看，只见桐叶凋落，池荷谢尽，已下了一夜秋雨，但自己沉酣于梦境之中，竟未听到雨声。李商隐《夜雨寄北》诗云：“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西窗”二字，即暗用李诗情事，言外之意是：何日方能归家，与妻室共剪西窗之烛，共话今日云梦馆夜雨之情事乎？


这首诗，虽然运用了李商隐的诗意，但能运用入妙，不着痕迹，既亲切自然，又增加了诗的韵味。唐顺之说：“盖文章稍不自胸中流出，虽若用别人一字一句，只是别人字句……若自胸中流出，则炉锤在我，金铁尽熔，虽用他人字句，亦是自己字句。”（《与洪州书》）可用此话理解本诗用典借词之妙。


（傅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