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出嫁的新娘

仙仙

        午夜十二点。我换上衣服，去了小姑姑的家里。很近的距离，不过百米。我走进那个狭窄的巷子，巷子的路很是不平整。我早已忘了这地面的水泥与沙石混合相处在一起多久了，看起来感情坚韧，像一对结百年之好的夫妻。流年更迭，日月交替。感情便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积淀下来，愈显深厚。
       小姑姑的母亲和其他的亲戚已经坐在巷子尽头的门旁边，有一句搭一句的闲聊。等待新郎的到来。 我走到院子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不大的庭院里放满了车子，大多数是电瓶车。也有卖菜的推车，还有自行车。小姑姑家的院子住满了不同的人。楼上仅余下两间房供自己家人生活居住，剩下的全部出租给别人。没有人知道彼此的过往，对所有住在这里的房客，这也是不必要的。有人离开，就有人来重新填满这空缺。像一个无限不循环的数，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永远是在不同的变化，却走不出从零到九的怪圈。        坐在略显拥挤狭促的庭院里，蚊子在我身边不停乱飞。没过一会，腿上便起了猩红的斑点。 压抑在心里的烦躁，我不停的来回揉搓自己的腿。也许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宣泄的方式。我还是决定不要坐在这里。我走上楼，看见小姑姑的房间里，空空如也。窗下的地面上摆放了两排鞋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能看见铺就在鞋面上的灰尘。在这炎热的夏夜，它似乎也了无气息，完全看不出任何喜庆的色彩。房间的最里面放的是一张床，床尾的电扇不停的吃力的摆动着，像一位身体羸弱的女仆。 没看见小姑姑在屋内，便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小姑姑穿着黑色的蕾丝睡衣，准备上楼去，打了声招呼。彼此微弱的寒暄，像这个静谧深夜里夏虫的呼吸，随后我便离开了。得知我的任务就是和我的一个姐姐接毡包。对于家乡的这种结婚习俗，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干脆不去理会。我去到姐姐家，和她呆到十二点四十四分。我记忆清晰的这个时刻，像是紧张的等待一场重大仪式。然后一起又走回那个暗黑的巷子里，坐在楼上的房间里，看着姐姐给小姑姑补妆。因为汗水浸湿了她的妆容，刚整理完脸上的妆，便听见有人说婚车来了。       小姑姑下楼坐在她母亲房间的床上。那个房间更为简陋。窗帘是一块年代久远的布，也许不能把它称作窗帘，窗户是那种老旧蓝色的硬纱布，上面积满了灰，看向窗外，就像直视黑夜的眼眸，难以洞穿它最深处的秘密。床尾的桌子，依然是我小时候去小姑姑家就看到的那一个。白色墙壁因着时光一路推进，显示出它斑驳的面孔，墙上没有空调。所有的人——姑姑，小奶奶，小爹爹，大娘，二娘，五婶......都聚在这个狭促的小房间里，汗液从每个人皮肤内部争相的拥挤出来，显现在每个人表层的皮肤上，它们是不是也想看看这深夜的新娘模样？
     不知道那些女人是谁，也许是小姑姑的朋友。她们说让我和姐姐到门口接毡包。于是我们就拎着两个鼓鼓的毡包进了庭院，在屋子的门口。一个穿黄衣服的女人催促着摆手让我们赶紧进屋。因为新郎来了，一定要把门关紧，新娘哪是那么容易就让接走的。要让你铭记这一个夜晚，这个夜晚的这一刻。可是，新郎，你是否会一直记得这个深夜的新娘为你画的精致容装?       经过了一系列的繁复手段。新郎终于进门了。我觉得整个过程最繁琐的就是穿婚纱，要把繁重的婚纱穿在身上，小姑姑热的不行。皮肤被汗液和厚重的婚纱双重夹裹着。打开毡包找东西，时不时的有人进来催促，说司机等着急了。然后点蜡，梳头，吃糖水鸡蛋.....习俗是新娘没被接走之前，脚是不能着地的，要由小姑姑的弟弟背着她出去。但是又因为婚纱不能拖拉，所以这在平常看起来的简单动作，在那时看起来是非常的艰难。新郎似乎不耐烦了，让小姑姑换鞋，自己走。我很不喜欢新郎的做派，仅仅是这一点。因为我并不了解这个和小姑姑结婚的陌生男人。        这样仓促的婚礼，一切似乎都来得太快。新娘的妆容浸染在浅浅的汗液里。我站在旁边看着人们匆匆来往，在想：如果有一天，姑姑回首往事，回忆起自己的婚礼，会不会觉得心酸。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几乎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去与一个人相遇，相识，也许还没到相知。就决定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像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还没感受它的温度，便徒留一地尘埃，就这样去把自己的一生交付到别人手中。在这个晚上草草的进入另一种生活状态，就这样妥协而决绝的把自己嫁掉。       新娘坐着婚车离开了，马路边站着送行的人。我看着婚车飞驰而去，消失在墨色天空背景下的马路尽头。转身离开，身后昏黄的灯光扯着我黑色的身影，潜入更深的夜色里，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新娘的故事告一段落。小姑姑将会开始为人妻的生活。
       谨愿 ：深夜的新娘。黎明到来。从新开始。美满完全。
                                                                                                                                                                         范姑娘。                                                                                                                                                                         QQ：842080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