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浮萍

仙仙

        　　失业闲居柳州。
　　一日，小妹来电邀第二天一起去看望表妹，无所事事的我便答应下来。
　　第二天天气很冷，外出的大部分的人都裹上最暖的衣服，帽子与围巾成了南方冬天里很靓丽的景色。在人来人往的服装市场边，我和小妹汇合了，一同见到了小妹的同学雪。好些年不见，年近三十的雪身材苗条，直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不算小气的眼睛，除了皮肤稍黑外，挑不出一点的瑕疵。一件泥黄色的棉衣，再配上一双平底的军靴，中性的打扮，时尚而干练。我一直努力在寻找好多年前雪的影子，显得有些朦胧。
　　女人最大的兴趣仍是衣服，雪想买一件衣服，几番的轮试，雪总是不太满意。其实每次镜子中出现那身材姣好，清秀可人的女子时，她依旧摇头，她不喜欢衣服的类型，终于在一件米色收腰的尼大衣面前，她停住了脚步，试穿效果相当的好，如一个有品味的职场女人。小妹极力的反对，理由是白色易赃，雪最终遵循自己的意思，拿了那一件衣服。衣服拿下，自然少不了靴子，在看中的靴面前，咬咬牙交了钱，买下了一身行头，晚饭的时间已临近。
　　冬日里最简单的吃饭那就是打火锅，菜买了后直奔表妹租屋而去。我整理好，骑上那辆轻便的山地车，跟在小妹的电摩后面，一路随行。
　　虽然临近晚饭时间，但道上依就车来人往，路边的铺面生意繁忙，风冷冷的迎面而来，我在风中哆嗦，城里的傍晚有点寒。路过的景象随着车子的移动慢慢退却到了后面，我的思绪也跟着倒转回到了好多年前。
　　好多年前，二十出头的三个女孩来到了这个城市，打工是她们唯一的谋生手段，合租把既是同学又算朋友的她们联系到了一起。三个女孩合租着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那时候小妹在一家店里帮人卖衣服，雪则帮着一个同学卖，表妹也在卖场工作。我因为上成大，有时候她们的租屋偶尔会是我来柳上课的落脚点。
　　每每傍晚临近，她们如归巢的鸟儿般回到家，人已疲倦，先到家的人仍会在楼下的菜摊前转转，买上些菜回房，肉只是那一丁点，青菜居多。记得我第一次到那呆的时候，看到她们就称那一丁点的肉，心里想都不够我吃，她们是省钱呢还是想苗条，我后称了半边鸭。
　　进饭的时间己是八点多，那时候天色早暗下来了，灯是夜里最明亮的东西了，她们的话语声、笑声与灯光交杂着，闪光清脆，话题依旧是她们熟悉的人与事。
　　“准备过年了，回家又得花钱”，有时候叹气声会从不是这年纪女孩的口里出来，便是短暂的沉默。三个女孩的家境也没有谁家特别的好，三个打工的女孩或多或少总得帮帮家里，那时几百元的工资，除去每月分摊的房租及水电两百多元，再除生活费及车费，所剩无几，钱得省着花，生活对她们来说不易。我突然想起了当时很流行的一种叫法“打工妹”，我在想她们的未来在哪，她们将何去何从。
　　城里的夜总是很迷人，年轻她们很容易进入梦乡。停留在那租房的夜里，我常辗转反侧，这三个如浮萍一样的女孩将归路何方，我也在设想着小妹的将来，她们以后是否归属这个城市，或飘浮回到她们的生养地。
　　日子在一天一年的过去，她们依然合租着房，工作的性质偶尔有变化，但转过之后仍然回到了服装卖场。
　　一晚，这帮女孩的同学包箱聚会，小妹也叫我一同前往。在不算大的包箱里，挤上了近二十人，有男有女，都是小妹的同学，一起在柳州打工。表妹那晚特活跃，近一米七的个，丰满的身材，笑声爽朗而明快。脚落里，一个身材矮小，沉默寡言的男孩在不停的喝酒，小妹悄悄的告诉我，那个男孩曾经是表妹的男友。我看着这两个反差很大的人，怎么也无法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小妹还告诉我，表妹曾结婚过，又离了。表妹的父母相中了一个男孩，表妹当时已有中意的对象，也就是包箱里的那个男孩，但在父母施压下出嫁了。表妹性格刚烈，结婚几个月就离婚，也与家人吵翻了天。男友性格懦弱，表妹背上行囊出来打工，他们成了陌路。
　　我看着表妹包箱里不停的唱着歌，身边有一个男孩挺殷勤的，猜想那是表妹的新男友。想年纪不算大的表妹却有着一段垂泪的经历，一阵心酸。
　　“到了。”小妹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跟着进了一个铁路家属院楼。在一楼的尽头，有个胖胖的青年正在和小妹打招呼，我想那就是表妹夫了。接着我们进了那房，这是一间一居室租屋，房子看起来很有年头了，屋里东西总是塞得满满，虽然有搭建的一半间，但都放上了表妹夫推销的药品了。表妹正躺在床上，我们的到来她想起身，我们还是让她躺着，作完试管婴儿手术的她不宜活动。
　　我们在那难移动一个却步的房间呆了下，厨房里表妹夫忙着整菜，三个女人一起，欢乐溢满了空间。
　　“女儿呢？”表妹问小妹。
　　“上学呢，下次再带她过来。”
　　小妹在她们俩看来，算是幸福的了。几年前小妹在同学的啜和声中，和同样是同学的妹夫结了婚，一年以后，有了女儿，妹夫家里也早已在城里置了一间房。妹夫跑车，小妹也打着一份工，工资低但是能满足自己简单的花销。虽然是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在她们看来，不用为房而忧已是解决了人生中一件的大事。
　　我看着熟悉的小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我大小妹十岁，在我二十多年前上中专的时候，她只有五岁，到我中专毕业参加工作的那年，她不过九岁，于她我有的是愧疚。
　　参加工作一年后我早早结婚，帮不上家里的忙，每每回家，看到她挑着和她个子极不相称的桶去菜地淋菜的时候，眼会微微的湿润，这应是大人干的事情，却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
　　妹妹和所有的农村女孩一样，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那年十六岁，学过剪发，卖过衣服，进过工厂，柳州是呆得最长的地方。自打出来，她就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学会了拿着那点可怜的工资付房租外，计划着生活费。小妹是在飘泊中长大，性格也在风雨中历炼，经过打磨的她比我坚强很多。她也有过哭泣的时候，在广东打工，从早到晚工作依然完不成加工件的时候，哭了，人缘不差的她有工友的帮助完成了数量。说起在外的日子，她会说苦。最终打工的地方还是离家最近的柳州。她也终于在城里安上了家，成了一叶有根的浮萍。
　　“雪今天可是大获而归。”小妹在跟表妹报道呢。
　　表妹则要看雪所揽回的东西。雪不情愿似的穿上了所买的行囊，其实美滋滋的，整人靓丽了许多。
　　“老板娘就该穿美丽些。”表妹道。
　　雪是三个女孩中的有钱人，老公有车，自己办了一个厂，就是在表妹家呆着的时候，手机仍是忙过不停。
　　从她们的谈话中，粗粗地连起了雪的经历。雪的老公是一个大她七八岁的男孩，结婚的时候没房也没车，有一份在酒楼的工作。雪结婚后，把店关了，一起和老公住在了离柳州近十公里的一个县城，曾孕过一个小孩，因为大出血，小孩没了，她也险相还生。老公，雪似乎不愿意多说。
　　在她们谈话的时候，表妹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时候我才得以仔细看他。这是个超一米七的大男孩，胖胖的样子给人开朗的印象。他有时候给我们拿这端那的，很是勤快。表妹卧床的日子里，都是他在照顾，既得在外推销药品还得照顾家里，实在不易，且每天还得给表妹打针，为的是减少去医院的颠簸。闲着的时候我们看到他拿着罗卜在修片，我们很奇怪他的行为，这冷天没人欢吃酸，他说是为了帮表妹擦打针的伤口，罗卜擦拭可以缓解肌肉的硬块。心里不由得感吧这男子的细心。
　　雪和小妹在谈着今年买过的衣服，表妹夫有时候偶插一句：买那么多衣服干嘛。所有的女人都不会认为自己买的衣服多。表妹会幸福的说上一句：“看吧，还是我好，这几年我买的衣服很少。”
　　我看着似乎没有忧愁的夫妇，想着，其实这几年两人的钱都用在了看病上了。由于年长了仍没有孩子，所用的开销都在这方面了。表妹夫刚才还说着，房租又准备涨了，药品生意不是很好，很难推销，表妹每天还得花上药费，杂七杂八加起来一月得六七千元。在表妹不工作的情况下，他一个也够呛的了。
　　吃过饭后，夜慢慢的深了，离开表妹的家里已十点半。一段路后，和小妹分开，我沿着自己家的方向前行。
　　在这个不熟悉的城市里，我第一次那么晚骑车回家，傍晚时高高的路灯转换成了两米多高的罩灯，路变得陌生了许多，所有路边的树矮了下来，沉沉的。我一再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一再看看路边的房子，似乎是自己白天走过的道路。此时的夜很安静，但不时仍有电车及机动车开过，我倒是最特别的一个，我是这个路上唯一骑自行车的人。
　　失业的我感觉自己也如这城里的一叶浮萍，不知道根在哪。我曾经把三个女孩比做这城里的三叶浮萍，想象过这三个女孩的将来，其实三个女人都有了各自不同的归宿。突然想起了一个女同事常说的一句话“老天其实都是公平的”。每个人都会有所得有所失，人不可能全部收获。我想起离开表妹家时，电脑桌面显示着两人外出游玩时简单而快乐的装束。三个女孩中，表妹经历算是比较坎坷的一个，仍住在租屋里的她却有着一份幸福的爱情。好多年了，没有小孩而依然守在她身边老公，这一点她比世上任何的女人都幸福。想着，感觉到这冬夜不再寒冷，其实浮萍也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