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离婚

仙仙

        　　一个现实而荒唐的故事，不吐不为快。
　　——题记
　　年前的时候，接一位朋友的电话，问我春节回不回家。我说还没确定呢。朋友急了，忙说，你可一定得回来，我有大事需要你帮忙。我迷惑了，他到底有什么大事需要我帮忙？我又能帮上他什么大事的忙呢？
　　老婆要和我离婚了，朋友话语中带着哭腔。
　　乍一听这话，我并没有被吓一跳。相反，倒感觉到十几年前自己的的一种预测被验证了。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在邻镇党政办做打工秘书。某天，朋友欢天喜地地来到办公室找我，说他要结婚了。今天来镇上买彩电，你熟人多，想托你的福买个便宜货。朋友将我拖出办公室，赶紧塞烟说好话。我说，这算什么呢？大忙帮不上，做这点小事应该应该。
　　路上，朋友很兴奋，给我讲他恋爱的故事。原来，朋友的女友是他的一远房表妹，本来互不相识，“她来我村小学代课，才晓得有这样一位漂亮的表妹呢！”于是，他一见钟情，继而为自己的爱情展开了疯狂的攻势。最后，以敢于牺牲和同归于尽的大无畏勇气抱得美人归。我看着比我还矮的朋友，笑说，哟你也会死缠烂打啊！朋友笑得一脸灿烂，是啊讨老婆就得死皮赖脸加视死如归，一哄二吓三霸蛮，保准无往而不胜。
　　到了街上，我领朋友去到一家镇干部开的电器店看电视机。除了朋友外，他六十多岁的老爹老娘也都来了，奇怪的是就是没有看到他的女友。经过一番左挑右选与讨价还价，我们终于选定了一款电视机。我催朋友说就这台吧，式样好价钱也确定优惠，如果没问题的话就交钱吧。朋友也催他老娘交钱取电视机，可是他老娘却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店子，再拐一个弯竟然不见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又回来。她低声说，老板再换台吧，换台25吋的。于是，我们又是一番左挑右选与讨价还价，终于又选定一款25吋的换下原来看中的那款17吋电视机。可是，朋友的老娘并不急于交钱，而是仔细地问我们电视机的牌子和型号，然后口里反复着念叨，又走出了店子。我目送着她的背影，看她佝偻着瘦削的身子，蹒跚而行二十来米后，又拐过一个弯，不见了身影。这一回久了一些，大概有半小时的光景吧，她才重又回到店里。她脚步轻得无人知晓她的回转，倒是她呼呼的喘息声吓了大伙一跳。店老板已乘空档将电视机打好了包装，还开好了发票，只等客户交钱拿货了。见朋友的老娘回来，忙招呼道，大娘给钱吧。别急别急！朋友的老娘显出满脸的拘束和不安，别急别急！还麻烦你再换一台。边说边挤出一丝笑来，交织成一幅纠结着滑稽加可怜的图案。老板有点不耐烦地问，你们家到底谁作主啊，买个电视机也这么多名堂！朋友的老娘嘴唇直哆嗦，嗫嚅着道，哪个作主？我还有一个老娘呢！我扫一眼朋友和他老爹，见一个黑着脸默不作声，一个则胀红了脖颈气冲斗牛。此情此景下，老板也不作声，索性端一杯茶去养他的雅兴去了。整个店堂一下子静得可怕，突然一声炸雷响起，搞的哪家子名堂？这不行哪不要就自己来嘛！抬眼一看，朋友的老爹已脚步咚咚地迈出了店铺。朋友的老娘急得脸色发青，出入意料地窜起来，虽然脚步跌跌撞撞却也迅驰，居然在出店铺只几步远的地方拽住了自己的男人，但还是被他带倒在地，然而她的手却抱住了男人的一只脚。我们急忙赶过去，拽的拽老头子扶的扶老婆子，仍将他们劝回店铺里。店老板和我弄得一头雾水，忙问缘由。这才得知，我那位即将新婚的嫂夫人，这会儿正在离这里二十几米远的大街拐弯处，“垂帘听政”遥控这场电视机的采购呢。
　　我自告奋勇地决定陪朋友的老娘再去请示一下“嫂夫人”。我事先做了一下策略，让朋友的老娘先走几步，自己若即若离地跟着。看见她在一位漂亮而洋气的姑娘面前停下，赔着笑脸低声地与她说话。我以前还没见过这位姑娘，凭直觉知道她应该就是我的“嫂夫人”了。“嫂夫人”的脸很冷，好像在生气。她任凭未来的婆婆低声下气地说，就是不哼半个字，一会扭过头去一会扭过头来，仅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满意与否。而未来的婆婆则完全靠揣测来知晓准儿媳的喜怒哀乐，同时还得小心谨慎生怕自己的话说错或说重了，以免让准儿媳不高兴。说真的，做为局外人的我来说，心中也难抑一腔怒火！如果是我的女朋友，他妈的先给你几耳光，然后再拜拜！大丈夫何患无妻！讨这样的老婆还不如无妻！这时，我才真正理解朋友老娘这位可敬而又可怜老人的那种艰难无奈的心境，原来她几番往返，面对的都是一个心灵的哑者，靠的是自己以君子度小人腹的揣摩，用尊严与卑微绘制钱币的两面，来打造儿子的所谓幸福啊！
　　我止住脚步，不再前行，我要放弃自己准备的一番劝说。因为在这样一个心灵哑者面前，我无药可施。突然，我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为朋友也为所有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有谁敢称自己是真正的胜利者呢？此刻，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买电视机后我的朋友去领的鲜红结婚证，在时间的浸透下，总有一天会慢慢褪色，变成一片蓝色的废纸。
　　自接到朋友的电话后，我的心情抑郁了好些天。俗话说宁拆一座桥不拆一对婚，这是世俗之中做人的一个准则。可是在我的心里，却又觉得如果像补锅一样去用和稀泥般的道理弥补他们婚姻的裂缝，那无疑是对真正朋友的一种背叛！按照朋友的心理，他当然是希望我去和，不然他还用得着带着哭腔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给他“帮大忙”吗？回去后到底是和还是拆，让我两难。
　　正当我正式决定回家的时候，我又接到另一位同学的电话。他告诉我某某已经离婚了。这位某某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位老婆要离婚的朋友。同学说，某某离婚前他老婆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答应了可以不离婚。同学嘿嘿笑两声问我，你猜猜这个条件是什么？我猜不出也懒得猜测，于是沉默不语。同学忍不住自己告诉我谜底，她要她公婆给她砌房子。对于她公婆的情况我了解，现今都七十多岁了，几个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两老人就在家种着他们的田土，带着他们的崽女，十多年了省吃俭用存了点钱。对于这点钱，某某早就觊觎已久，好几年前就以做生意要本钱为由借去了一万元，后来是否还了不得而知。为此几个兄弟妯娌已有不满，如果再让七十多岁的父母再给她砌房子，岂不是火上浇油吗？能答应吗？我说是呀，这不等于要挟吗？用俩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来为自己的婚姻要挟，如此女人岂不是豺狼成性么！就算你是一朵花，那也是一朵毒花，要你干吗？我说，纵使离婚有一千种理由，如果以老人来要挟，那都是狗屁理由。我长叹一口气感叹不已，离了好啊，留着终是祸害。
　　我决定春节不回家了。一扫心底要去当说客的阴霾，心情霍然开朗。我拿起手机给我的朋友发出一条短信：你离婚了，特向你表示最诚挚的祝贺！
　　写于2013.2.17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