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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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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6 09:50: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至今,我仍然记得二十多年前,三叔家建房上梁时的情景。
  
  农历正月十二,村里人还在过年,三叔家的新房就开工了。房基是新放的,后面小河,左右和前面是新砌的人家。与周围邻居一样,三叔家新砌的是平房,七架梁,外走廊,大门窗,外加一厨房,是当时农村里很时尚的那种户型。因为房基在年前的大寒里就放好了,所以只用四天的时间,四面的砖墙就砌到了檐口的高度。很快,两边的山墙砌好了,所有的桁条也各就各位架在了山墙上,接着便是隆重上梁了。
  
  上梁是大事。早在房子开工前,三叔就请阴阳先生定好了日子:农历正月十六日。同时,也将日子早早地送到了所有的亲友。上梁的前一天下午,也就是正月十五日,三叔家所有的亲戚都带着上梁的礼品,笑盈盈地从四面八方陆续到齐了。
  
  上梁的礼品,是根据亲戚的辈分来确定的。三叔的岳父、舅老爷、姑夫、姨夫,是主亲,送来了“全礼”:那时特别流行的彩色被面,还有鱼、肉、馒头、米糕、粽子、鞭炮、蜡烛和香纸等。尤其是他的岳父,还特意做了一条写有“华堂落成之喜”鲜红宽大的软匾。其他门上弟兄或表弟兄之类的亲戚,礼品比较简单,往往是人情钱一出即可。
  
  上梁须在早晨太阳出来之前。正月十六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文兵和太红两个被三叔请来的唢呐手,站在新房的周围,鼓起腮帮子,吹响了《喜洋洋》的曲子。嘹亮的唢呐声就是信号,村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三叔家今天上梁呢!连那些妇女和孩子也顾不上清晨的寒气,快快地穿上棉衣棉裤后,匆匆奔往三叔家的新房子。“上梁喽,去抢馒头噢。”边跑边喊。
  
  三叔新房的堂屋里,大大的“福”字贴在朝南的正墙上。两边的中柱上,分别贴着鲜红的对联:“上梁正遇紫薇星,立柱当选黄道日。”亲友们送的软匾和各式崭新的被面并排悬挂在二桁上,犹如朝霞映亮了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
  
  没有了连日来劳累的疲惫神情,今天的三叔脸上修剪得很干净,再加上穿着过年的新衣服,显得十分精神。他在堂屋间的“福”字下面,很认真的往那个小桌上摆放蜡烛、酒杯、筷子和刀头(敬菩萨的肉、鱼、鸡蛋等)。两边的山墙上,分别搁着一块门板,一位木匠师傅和一位瓦匠师傅分立其上。地面上的亲友们,帮着将他们带来的那些馒头、米糕、粽子和糖果装在两个笆斗里,然后传递到墙头上的门板上。新房的四周,早已站满了前来抢馒头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声声唢呐声中,三叔点燃蜡烛和香纸,然后跪在蒲团上,虔诚地连叩了三个头……随着一声劈里叭啦的鞭炮声,新房内外霎时闹嚷了起来。
  
  “督督督”,先是站在东墙头的木匠师傅车学勤用斧头连敲三下中瘠的榫头,脱口喊道:“脚踏楼梯步步高,天上神仙把福照。今天是个吉祥日,上梁时辰已到了!”车师傅平时不太说话,此时的嗓门却大如洪钟。
  
  “督督督”,站在西边山墙上的瓦匠师傅也用斧头连敲三下中瘠的榫头,接口应答:“日出东方喜洋洋,照到主家砌华堂。华堂砌的玉壁墙,中间立的紫金梁。”这瓦匠师傅是隔壁庄上的,姓张,看来也很有急智。
  
  “匹匹红罗匹匹纱,前檐拉到后檐下。拉到前檐出贵子,拉到后檐出凤凰。”……
  
  一个木匠,一个瓦匠,分别站在东墙西墙上,两面相迎,互唱互和。既像有备而来,又似即兴发挥,如同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向村人表演着一个古老而又向往美好生活的民间习俗。
  
  “抛唦!”“抛唦!”“这边!”“这边!”屋子四周的人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了,他们挥舞着手,呼喊着,此起彼伏地催促着木匠和瓦匠师傅快快抛洒馒头。文兵和太红高举金唢呐,仰面朝上,更加使劲地吹着,脸涨得通红……
  
  越聚越多的人们,呼喊的声浪盖过了两位师傅的说唱声。在木匠师傅一声“主家建起新华堂,四方亲友来捧场”的喊好声中,木匠和瓦匠师傅伸手抓起笆斗中的馒头和米糕,抛向众人。
  
  “噢——噢——”地面上,呼喊的声音如潮浪翻涌。
  
  向下抛馒头,开始是讲究一定顺序的。通常是由木匠和瓦匠将第一把馒头抛向堂屋里的主人,然后抛向新屋的四角,最后抛向屋子外围。所以,无论是屋里的三个房间,还是屋外的四周,都站着了抢馒头的人。他们都自认为占据着最有利的地形呢!
  
  “这边!这边!”众人挥舞着手,踹着脚,呼喊着。哪儿人气旺,呼声高,当然先往那儿抛!一块块馒头、米糕、粽子和糖果,从两位师傅手里,天女散花般从空中落下,蹦落在房子的四周。人们迅速弯腰捡拾,嘻嘻哈哈地争抢。“豁巴齿”小四伙个子矮小,行动敏捷,像狡兔一样,从屋里窜到屋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外衣的口袋早已装得鼓鼓的;阿兰嫂子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扫视着空中,她捧起的大衣角正好接住了三个米糕,乐得自己哈哈大笑;光棍伙扣喜子“贪心不足”,拿来自家的旧油伞,撑开,将那宽大的伞面反过来朝上,高高举起,时退时进,仿佛要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统统收入囊中;只有“慢性子”王大年站在墙角的不起眼处,等着车师傅抛来馒头——原来他俩是邻居,事先就有默契。鬼坏!
  
  其实,无论众人怎么哄闹,山墙上抛馒头的两个师傅心里有把尺子,他们最讲究大局和平衡:见三叔家左面、右面和前面邻居的平台上都站着人,两位师傅不忘“邻居好、赛金宝”的金言,一个个的馒头和糖果接二连三地抛向了那里;小河北边,站着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两位师傅站稳脚跟,甩开膀子,用力将馒头掷送过去……
  
  “满了,满了”,两位师傅嘴里说着,拍拍笆斗环,准备从山墙上下来。“满了”就是“没有了”的意思。上梁是大事,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车师傅拎着“空笆斗”,来到巷头上,将笆斗里还剩余的馒头和糖果塞进了朱奶奶和王奶奶的口袋里。
  
  上梁完毕,唢呐声消,众人渐去,一切恢复平静。圆润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只有不到十岁的细二子和阿牛仍意犹未尽,心有不甘,他们猫着腰,在房前屋后的脚手架下、砖头堆里寻找。也许不显眼处,还真的会有一两个馒头或糖果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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