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困

仙仙

        　　秋困之黑暗侵袭
　　
　　当我穿着长裙有风从裙底吹进来让腿略感凉意的时候，我想应该是秋天到了。
　　身处南国，南国的秋不似北方萧瑟凄凉。在这里，风力比夏日稍强，湿度不及炎夏。而此时，一般街道上行人的衣着也五花八门。有还沉浸在清凉的短裤短裙中不能自拔的，在瑟瑟秋风中坚定地做着抵抗，不肯承认已经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晒出自己早早就准备好的新款秋衣，准备在被秋装大军埋没之前提高自身魅力指数。巴不得掀起外套显出极具个性与夸张的打底衫。剩下的部分人群，面对季节更替无动于衷，从衣着基本不能看出些许变化，因为感官对冷暖过于漠然迟钝。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个不冷不热，不痛不痒的时节，对困倦的无能为力更让他们不能释怀。
　　整日低靡消沉，困乏无力已经成为他们的生活常态。
　　当其他人在为八卦娱乐侃侃而谈，为时政新闻抒发己见，为周围人事指手画脚，为件件小事斤斤计较情绪亢奋时，他们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呼吸似有若无，脚步轻盈若飘，如幽灵般像一阵冷风将身经的人吹得轻微哆嗦。这种如死的静默仿佛细弱的微尘，却能渗入人的每寸皮肤后成为一把把小刀，刀锋将每寸骨骼面轻轻刮磨，是介于痛痒之间遍及全身的触感。
　　这种静默，仿佛绝望前的黑暗，对整个人世安然地撒手人寰。
　　我是这晦暗幽灵中的一个。
　　我们在阳光最刺烈的时候如死尸般蒙在被子里发酵腐烂。在寒意肆虐黑暗侵袭的夜晚辗转难眠，思绪清晰到能回忆起孩童时期某天吃过晚饭后的无聊消遣。在同室人的打呼声，磨牙声，抓头发声音和梦中呓语声中，依然对门外窗外的微弱动静了如指掌。黑暗中的人间没有阳光下光鲜明丽，多少欲望在暗夜中膨胀增生，在梦中挥发着浊恶腐臭。
　　我恐惧，我深怕邪恶的力量已经在无形处跃跃欲试。所有象征邪恶的恐怖意象争先恐后挤入脑海，被眼前的黑暗充斥后扭曲变形，变得愈加惊悚。我开始为自己短暂的生平作忏悔和祷告。平日里拘谨小心此时依然自觉罪孽深重。想靠信仰来驱除恐惧时却发现自己内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情感寄托。
　　渐渐地，连呼吸声，心跳声都感觉像从遥远的不明之地传来一样陌生。不能确定它是由自己的身体器官发出，竟然如咒语般无法言说。我越是惊愕，感官越是灵敏警觉。整个身体处在警戒状态。
　　我开始怀疑所有的一切。我想我还能不能等到阳光射进房屋的那刻。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过光明。被黑暗吞噬的所有生命和非生命，已经在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恐惧依然笼罩着我的身心
　　我已经快要被魔鬼抓进黑暗永无止境的地狱。我快要绝望至不能坚持到看见太阳照常升起。只要一想到地球另一边的人们在阳光底下热烈欢腾，他们没有浸入黑暗，没有承受恐惧的煎熬，我就恨不得瞬间颠倒黑白。在获得解救的同时让曾经的美好欢笑顷刻化为狰狞邪恶的暗灵，它会给每个还没入睡的人带去黑的不安。让他们惦念光明的日子时恍如隔世。
　　这是我对世界绝望的诅咒，我已经快要死去，我快要在孤独中死去。
　　终于，在绝望中，我的身心放弃了所有抵抗力，在丢兵弃甲之后睡意才奔涌而来。意识逐渐模糊不清。我又听到属于自己的呼吸声，它在慢慢加重并趋于平整。我对自己说，放过这个世界吧，天快要亮了。
　　
　　几乎每晚都不能顺利进入睡眠，需要与黑暗做全力抗争之后身心俱倦才肯安然睡去。
　　睁开眼的时候，眼睛胀痛，嫌光线过于刺眼，又欲躲进黑暗。
　　在明暗交替里快要分不清白天黑夜。每天顶着红血丝和眼袋出出进进。我们不是对周围人事反应迟钝或麻木不仁，只是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夜夜去和黑暗抗衡，实在没有多余情绪在白天饱满亢奋。
　　
　　窗外的天色渐渐晦暗，我仿佛听到不远处传来魔鬼狰狞得意的奸笑，他在等待暗夜来临后，搜刮你的灵魂，让其永久不能入眠。
　　而我已经很困倦了。　
　　
　　秋困之冷入骨髓
　　
　　我在风里面走着。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走了多久。累了我就闭上眼睛，休息好我就睁开眼睛，而我的双腿从未停止走路。
　　记得刚开始走的时候，我穿的衣服很少，风待我极其温柔，轻轻地吹拂我的衣衫，风中包含花香草香。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几乎是哼着歌走，精力旺盛且不知疲倦。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后来我的速度开始减慢，心情也不似之前那样兴奋饱满。因为我发觉风越来越冷，当它向我吹来，仿佛席卷了我全身的温度而去，感觉自己没穿衣服。随即我抢了身旁一位路人的高领大衣和一顶帽子，虽然那时我还处在行走的状态中。
　　穿上衣服之后我渐渐感受到温暖，心情也活跃起来。所以我开始观察周围的人。他们和我一样也在行走，有人方向不同而已。
　　他们都长着一张同样的面孔。当然我是说五官构造。他们没什么表情，并排而走的人之间彼此也没什么交谈。我怀疑他们是否认识。有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时瞟了一眼我，眼神敏感警戒。我想这只有两种可能，他怕我抢他的衣服或他的衣服也是抢来的。我在心里狠狠鄙薄了他一番。
　　我看的乏味了，不想再看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继续前进。这会儿风好像来劲了。我快要能看清它狰狞的面孔，它正在寻找可以钻进衣服的缝隙。我又感到凉飕飕的一阵寒意。我开始裹紧大衣，以此阻止风的进一步挑衅。
　　紧裹着大衣，我有些困倦便闭上眼睛睡去，双腿仍然在走路。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竟然是黑的。因为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天黑过了。我也很久没有体验过视线被黑暗蒙蔽的兴奋感了。
　　
　　一觉醒来，我精神抖擞。加快步伐走路。似乎黑暗中的风比白天更加凶狠猖獗。现在它要掀起我衣服的力度简直能把我整个人掀翻。我也加紧了裹衣服的力度，大衣已经紧得我快要透不过气来。我压低了帽檐，竖起了衣领，把眼睛藏在帽子下面，鼻子围在衣领里面，手插在衣兜里，脚踩在鞋袜里。这样的全副武装令我颇感满意。坚定了做抵抗的信心。
　　而此时，风仿佛也是愈挫愈勇。它用了更低的温度更迅猛的风速向我迎面扑来，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住，我的表皮在被一层层剥去。
　　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他们还是一副神情冰冷的样子，对一切漠不关心。他们也都各自裹紧自己的衣服。
　　我还在与风独自战斗。我想靠加快步伐增加体内的热量，这才发现双脚好像被绳索牵绊一般不能利落的走快。我的整个身体陷入行动迟缓的局面。几乎每一步都迈的十分艰难。我也有想停止的冲动，但我的双腿此时已经不再听大脑的使唤。一股强烈的悲哀涌上心头。
　　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秋困之绝望之境
　　她叫小A。当我又看到她挽着B的手时，我觉得全世界都是个笑话。
　　B是小A的男友，同时也是很多女人的男友。没人知道他爱谁，其实看得出他只爱自己。只是当这样明晰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小A面前时，她对此持有的态度比任何人都漠然。
　　她曾经说过，不论以前有多少女人挽过他，只要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就是属于我的。这种自私霸道明显底气不足，可是就这样的自我麻痹安慰才能让她枕靠在男人身边更安心一点。
　　在这样同情她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种忍让和将就过的爱情有多久存活保质期。只是当我作为她换位思考之后，我还是不能干脆果断的将自己与男人隔离开来，毕竟，人总是对付出与回报斤斤计较的。要重新开始，重又面对一个陌生实体，萌生爱意，再勇敢追逐，直至相依相靠，果真不是易事。
　　我从没否认过自己对情感的巨大需索。在与各种男人的一次次费心周旋后，我还是没能找到心跳点。在最寂寞的时候，我能近乎疯狂的与陌生人聊天，近乎疯狂的找人相亲，几乎搜刮干净了所有的朋友圈。结果一直都是不尽人意。原因不知为何。
　　有时候，当我坐在椅子上，我会对着对面的椅子发呆。我看见有一个男人走到椅子边上问我能不能坐，我说没事你坐。他便坐下。但他还未开口说出一句话时，我就会劈头盖脸问一大串问题过去。我说，你喜欢看书吗，你成熟体贴吗，你会做菜吗，你在我穿高跟鞋崴了脚时会扶我吗，你会为我擦嘴角的残渣吗，你会为我的每个生日精心准备礼物吗，你会在夜里帮我盖好被踢开的被子吗，你会陪我哭陪我笑吗，会让我用你的衣服擦鼻涕吗……我的问题还在继续，对面的男人像盯着外星人似的看着我，我说，你走吧！他起身离开了。然后新的男人坐下，我开始重复那些琐碎繁杂的梦呓般的疑问句，他又离开了。接下来我看到无数的男人坐下又离开，我重复了无数次同样的疑问，最终，没有一人留下来。我还是盯着对面的椅子，从始至终都没看清过每个人的长相，他们有着类似完整健全的五官，却没有明丽分明的轮廓，甚至连声音都模糊浑浊，不能辨认。
　　也不是非要人陪不可，只是当看到其他人为爱情忙忙碌碌时有些不甘寂寞。
　　我的内心充斥着巨大的空虚和孤独。
　　在经过那么多兜兜转转之后，我内心巨大的热情已经被掏空，我曾经以为我对爱情拥有的热情丰盛且永不会衰减，但当我又一次和一个所谓的相亲对象走在一起几乎要到无话可说的地步时，我猛然惊觉在这么多的男人像流星一样短暂的划过我的生命，冰冷而寥落不留一丝痕迹时，（虽然我到现在为止还没亲眼见到过一次流星，我已经会用那种仓促感作比喻。）我对爱情的憧憬已经面目全非并且麻木不仁。
　　我越来越不能集中精力去经营一份感情。大多草草敷衍后无疾而终。我想象着爱情应该像一碗饭或一盘食物被端放在我面前等待我的享用。我越来越冷漠，吝啬，贪婪。我想零付出的拥有某物。我吝啬苛刻到不可理喻，同时我贪婪地想得到很多很多爱和温暖。除此之外，对任何都是冷漠。
　　朋友劝我赶快经历一份爱情，她们说你还很单纯。我承认自己至今还未经历过全心全意两情相悦真正意义上的感情，但我已经明确感受到我所有的衰老迹象。我曾说，心老的标志是巨大的情感需索落空后的成全。我还未做到十足的成全，因为我说此时的我对爱情仍然垂涎贪婪。但我也知道爱情那风花雪月，浪漫温馨的皮相背后是什么，我还未经历却已经全部知晓。就像看着美味诱人的蛋糕还没吃就知道那奶油吃进嘴里后味又油又腻又粘，就知道那有多恶心。知道味之后所有的新奇感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而来的只有厌恶。
　　我厌恶从认识到确立关系及之后的每个步骤；我厌恶两个人在一起苦苦奉承或猜测或坦白后各怀鬼胎的诡异心思；我厌恶那种欲言又止或有话不说或躲躲藏藏飘忽不定的虚假伪装。我厌恶为了讨好双方而进行的一系列粉饰外表。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我就快没有了与男人交好的欲望，但转念，我又是那么贪恋温暖贪恋爱的一个人。
　　冬天来临之前的秋天，给那些形单影只的孤独患者留出时间。在真正的寒冷凛冽到达之前，找个互相取暖的人。当我独自走在人群中，落寞感啃噬着我手无寸铁的灵魂，我仿佛听到全世界都在嘲笑我的孤独无依。
　　有人说，没有爱情就活不成啊。我其实也这样想，但似乎是没有爱情活的成，就是活不尽兴。
　　晚上，我在QQ上发表了一条心情：我仍在等待一个人，我仍时常听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