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孝子

仙仙

        　　村里有人去世了，特别是老人，德高望重的那种。但，即使生前有过一些不是的，老了，去世了，也就冰释前嫌了。谁一生又不犯个错误，而且已经是年纪那么大的老人了，谁又会和死人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是非过节呢？
　　安葬老人，入土为安。一些旧的繁文缛节，也会被一些新的礼仪习俗代替。近几年，就盛行着耍孝子这个风气。老人走了，老人的姐妹、儿女、媳妇、女婿、孙子、重孙、重重孙等，都是孝子。说大了，也就是和老人沾亲带故的，有着割不断得血缘的，都是孝子。孝子们要完成为老人守灵、献饭、祭奠、送葬等一应程序。亲人们都成了孝子，那招待来宾，处理内务，跑跑外围这些事，就交给相好对近的乡亲们了。主人家的事过得好与否，要看乡亲们怎样的出血流汗，料理打点了。
　　下葬的先一天晚上，那是特别热闹的了。花灯前，村巷中号队吹打着欢快毁着悲伤的乐曲，孝子们一袭白色的孝服，跟着号队来往穿梭，迎接着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送来的花圈、献食、礼品等。迎礼完毕，匆匆用过晚餐，献饭、祭奠仪式就开始了。先是媳妇扫灵堂，女儿给老人洗脸，当然，只是哭哭啼啼的做做样子而已。接着是儿子们、孙子们献饭。献的饭都是聘请的厨子提前做好的，很艺术的那种，且花样百出，论谁都看得馋涎欲滴的，又不时的传来对主人请来的厨子的“啧啧”的赞叹声。女儿、女婿、外甥、侄子等端来的献食，更是奇珍异果。接礼的几位乡亲把那些东西往花灯前的灵桌上一摆，就有旁边看着的乡亲或者是顽童抢着去吃，打打闹闹的，好不热闹。据说，那些献食吃了以后会带来福气的，那些玩意，都沾染上灵气了的。
　　往往，主人为了感谢众乡亲的帮忙顾事，请个就地围戏班子，也可以说自乐班的那种，演员也都是临近村里的或者本村的，近几年组织的文化娱乐可算是贡献大了。吼几句秦腔，道几声乡情，给来看的亲朋好友，邻里乡亲送来精神的享受。有时，也会有歌舞表演，那可就把年轻人乐坏了。有时，还会引来一大群一大群的外村人。条件好的，还会搭一个气势恢宏的舞台，更是弄得热闹非凡。
　　到这个时候，就有人吆五喝六的耍开了孝子。一个就是让孝子们给邻里乡亲磕头作揖。有的孝子自持辈分高，不听话，就会被人按下头，“嗵嗵”几声，谁让你是孝子呢。被按了头的孝子就笑着说：瓜娃子，我是你叔呢。那人就说：这几天埋葬我四婆，你任谁都得当长辈看待，等事过了，咱再恢复正常。不然，就把我四婆绑在你脊背上，你就背着埋去呗。孝子们就笑，听众们也乐，孝子说：没大没小的。这第二步，就是給孝子们要钱买烟果糖茶的了。孝子们要是啬皮点的，就会被几个热播拉住强行掏兜里的人民币。被耍的孝子故意捂着兜，旁边的亲朋好友，兄弟姐妹的也不插手，任着笑闹。有时，淘气的女婿还会说：哥，你就大方点吧，把钱认的那么真的干什么，人情重要。有人就会附和着说：你瞧，你瞧，还是女婿娃眼窝子亮堂。主人或者被耍的其实是有准备的，兜里提前装着一二百元，等着人来掏，或者根本就没装，把提前准备好了的香烟糖果在万不得意的情况下拿出来。
　　第二天，老人的灵柩就要被抬到坟地去。乡亲们怕孝子们太过伤心，到这个时候手脚都特别的麻利，劲头也十足。沉重的灵柩，扛在乡亲们的肩膀上，轻轻松松的就放到了早就预备好的丧车上。孝子们趴在丧车周围哭天抢地，号队这个时候也卖力的吹打着，顾事的年轻力壮的，就打着花圈，跟着号队，一步一步，随着号队迈着沉重的步伐。全村的男人们这个时候都出动了，扛着掀，去坟上为老人培土。那场面，着实宏大。这个时候，耍孝子的游戏继续进行。间或，扛着掀的一些乡亲就横亘在号队前面，要孝子们磕个头哇，掏点钱那什么的，嬉笑怒骂夹杂着鼓声哀乐，别是有一番风味。
　　到了坟地，下葬，砌黑堂的等待中，忙活着的乡亲们还是忘不了挑逗孝子们一番。这个时候，条件好的亲戚或者老人的至亲们，也会是逮着了就逮着了，借这个机会可得好好的把玩一下了。
　　黑堂砌好了，老人终于回归到他最终要去的地方。管事的一声令下，几十把或者百十把掀一拥而上，尘土飞扬，乐声飞扬里，一个新的坟堆就这样的诞生了，一位风雨同舟的老人就这样告别了故乡，告别了众乡亲们。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耍着孝子，化悲为喜。一句保重，几声祝愿。前路茫茫，患难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