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白羊

仙仙

        　　傍晚的天变得好了，有风过来，不大，暖意融融。夕阳还在，温和明亮。天暖和了，街边的小吃摊子就多了，尤其是烤羊肉串的和麻辣烫。这两种东西都不爱吃，总觉得不卫生。再有，太豪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肆无忌惮的高声，再热了就赤膊上阵。这一派市井图画，其实很喜欢。可是轮到自己，就不行了。总觉得这样的亲密，该是好友之间，一般人，是不行的。
　　今天路边摆出了烤羊肉串的摊子，我们从那儿路过，倒也干净，居然还有两只小羊栓在地上。那两只小羊趴在地上，看着来往的行人，我看见他们的眼睛，清澈明亮。就像天真的孩童。也许是我看了他们，我走过去，那小羊转过头来看我。那么明亮的眼神，看得我心中有些难过。待宰的羔羊，今天算是见着了。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归宿，只是这样赤裸裸的，我不能接受。
　　我们家养过羊，也是小山羊。前些年父母还在老家时，闲来无事养的。那小羊，就像他们的孩子。记得有一年秋天，初秋，我回老家。夜晚和父亲坐在院子里。夜色如水，清凉可人。院里的一架丝瓜，花开的正好，淡香随风在小院里荡漾。父亲在躺椅上抽着烟，我坐在一旁，有一搭无一搭的说些闲话。两只小羊卧在父亲的脚下，父亲不时的伸出手，抚弄着他们的毛，眼里满是爱怜。那一刻，我觉得父亲老了，很寂寞。孩子们大了，不在身边了。就是偶尔回去，也很难承欢膝下，因为我们大了。那时明白了老人为什么疼孙子。孙子是可疼的，抱在怀里，买好吃的，领着到街上玩儿。那一份快乐是可以攥在手里的。对儿女的疼爱，只能是在心里了。那一晚，父亲说着小羊的种种好处，就像是说自己的孩子。他说：从地里回来，小羊听见他的脚步声就会在门口等着。吃饭的时候，就在他脚下卧着。晚上他咳嗽，小羊也会叫。领着小羊去地里吃草，都不用牵着，小羊就乖乖的跟着。让他们卧下就卧下……父亲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小羊的脑袋，把小羊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我看着，其实很心酸。小羊大了，就要卖掉，父亲从来不卖，都是母亲张罗着去卖。好在家里有只老母羊，小羊一直都有的。秋末，父亲去果园里给小羊搂树叶，要去好多次，准备一屋子，给他们过冬吃。父亲说果树的叶子好吃。他不觉得辛劳，那是一份快乐。
　　小外甥女小时候在老家，不冷不热的时候，父亲就抱着孩子领着小羊出去玩。知道我要回家，就在村头等我。有一次回家，我教给外甥女唱儿歌：姥姥家有三只羊，一只大羊，两只小羊。大羊是妈妈，小羊是孩子。那时外甥女还小，学不会。唱着唱着，孩子哭了，要找她妈。现在外甥女都是大姑娘了。说起这个笑话，她还有一点点印象呢。歌是没记住，就记住找妈了。
　　羊是很漂亮的小动物，尤其小白山羊。干净温顺。头上顶着小小的角，脑门上的毛是卷的。眼神那么天真，那么无辜。精巧的鼻子和嘴，恰到好处的长在窄窄的小脸上，真是一个美人儿！这么漂亮的小动物，杀死他，于心何忍呀！
　　我不养动物，什么都不养。甚至花草都不养。我害怕，怕离别，怕生老病死。心里明白，但不能接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的眼前就消失了。
　　我吃素，不信佛，但常去佛寺，不烧香，不念经，只为沾一点慈悲之气。在红尘久了，慢慢就忘了慈悲了。众生难度，只好度己。胸无大志，极乐很远，多一只小羊牧在田间，便是最好！多一点时间承欢膝下，便是最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