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臣《晚云》

仙仙

黕黕日脚云[1]，断续如破滩。


忽舒金翠尾，始识秦女鸾。


又改为连牛，缀燧怀齐单。


伺黑密不嚣，额额城未剜。[2]


风吹了无物，犹立船头看。


注释：


[1]黕（dǎn）黕：黑貌。　[2]剜（wān）：挖。


赏析：


这是诗人庆历八年（1048年）作的一首写景诗。它全力描绘傍晚云霞的变幻多姿，色彩鲜明，比喻奇妙，使人耳目一新。一般情况下，写动景比写静景难，尤其是把握客观景物中瞬息变幻的形态，需得手疾眼快。本篇作者正是“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苏轼语），从而把稍纵即逝的晚云奇景捕捉定格下来的。


开端二句，写所见晚云的最初形态并点题。黕，人们惯用以形容乌云，如曹丕《愁霖赋》：“玄云黕其四塞。”“日脚”本指透过云层射下的日光，“日脚云”，指夕阳照射下的低空云层，这句诗点明了描写对象。乌云在晚风中舒卷离合，聚散不定，犹如支离割裂的河滩，尚未连成一片，故曰“断续如破滩”。


中间六句写晚云变幻所构成的奇异景色。由于云层浮动和日光照射，天边晚云出现了绚烂多姿的形象：忽而展开了金黄的翠尾，慢慢才看清，那里仿佛是仙女弄玉引来的一群凤凰。随后又变成了身披五彩织锦的牛群，牛尾上还捆着光焰四射的火把，这许是齐人田单指挥的火牛阵吧？一会儿又成了阒寂无声的步兵阵，大约暗中包围了敌寨，正等待着夜深发动奇袭……诗中“秦女鸾”指凤凰，是借用秦穆公女弄玉的故事。《列仙传》说：青年萧史教弄玉吹箫，作凤凰声，引来许多凤凰，后来他们双双“随凤飞去”。“连牛”“缀燧”，指火牛阵，是借用田单的故事。《史记·田单列传》载，齐国田单同燕国打仗，使用千余头耕牛，罩以五彩龙纹的缯衣，牛角装上匕首，牛尾捆上火把，点燃火把，牛被烧狂奔，怒而冲向敌阵，结果把燕军打败。“伺黑”两句，是写奇兵围城的情景。额额，形容城高；未剜，穴道尚未挖通。诗人在这里飞驰想象，借助古代故事，采用一系列复杂的比喻，写出晚云的奇妙变幻，手法是新巧的。


收尾两句，是写自己为晚云的奇妙景象所吸引的情形。一阵风吹散了晚云，天边了无一物，自己依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船头凝望。这既暗示了景物之奇，使目睹者无暇旁顾；又写出了晚云之幻，面前的瑰奇物象倏忽而逝，过眼一空。此外，这首诗还补出写景的立足点，点明以上描述的一切，都属自己途中所见，从而增强了真切感。梅尧臣认为好诗要能“意新语工”，要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本篇正是借助于新奇的比喻和联想，把晚云的难写之景，展现于人们的眼前。


（刘乃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