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小孩

仙仙 · 发表于 2014-4-17 14:04:45

         六月小孩
离开炉边，格外寒冷。
新年的黄昏冻透了。我拔起一只红皮肤的萝卜，在归家途中，遇上了一个小孩。他慌慌张张，仿佛在逃避什么，仿佛在追逐什么。山路狭窄，小孩碰掉了我手里的萝卜，一脚踩住了我冻僵的脚趾。我疼得冲动，直想挥拳。他连忙道歉，从泥路上捡起我的萝卜，小心擦净。
“这么冷的天，还吃萝卜？不冰吗？”
我一个人住在山脚，已好些天没有跟人说话。这孩子偏着脑袋，一双天真的、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我摸了摸他乱蓬蓬的头发，装着余怒未消：
“冒失鬼，急急忙忙，偷了人家东西？”
“没有没有，我没偷。”他使劲呼了一下流出的鼻涕。
“那你这是干嘛？”
“回去。”小孩用袖子在鼻子下方擦了擦，把两条重新滑出的鼻涕擦到了脸上；他发现我注意到了这个，于是摘了一支萝卜叶子开始清理。
“回去？”我回头看了看路，后面没有路，是倾斜而上的山野，光秃秃的，偶尔点缀着残雪。山腰有一小块新开垦的土地，里面种着稀稀落落的青翠的萝卜。“山那边还是山，你回什么地方？”
“我是从六月里来的，回六月去……六月的太阳太大，我热得受不了。当时，我想到冰霜无比凉爽。我决定逃到冬季。我已经想好了，趁着河里的冰还没有融化，我要打碎冰块，到河里游泳；或者仰趟在水中，静静地看雪花飘飘，像满天星星落到眼前；我还想着，在像神女峰一样高高的山顶上，取下几支透亮的冰条放在嘴里，一边喝水一边唱歌。这一切一定会很美好。如今，你瞧，我——怕冷！我只感到严寒，我想念六月的温暖。你看，我的双手已冻得发紫，我只想立马捂上六月的太阳。我要把那个暖袋藏到我的胸口。我本来就生在六月，那里有暖暖的太阳，那里才是最美的地方；我该到回那里去，我现在就去。”
小孩漂亮的大眼睛里，万分委屈。他递给我萝卜，又说了声对不起，向前继续赶去。
“等等……”
“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碰你的。”
“这个送给你。”我把拿萝卜的手伸给小孩。
“哦。不，不，天这么冷——”
“带回六月去吃吧。”
小孩十分勉强地接过萝卜，他懒得跟我纠缠。我真拿不准他会不会在途中将它扔掉。它是那么的冰冷。
这一年夏天，我从桃林回来，不巧又碰上了六月小孩。我请他吃桃，他却问我是否还有萝卜。
“这么热的天，萝卜胜水果，我想再吃一个萝卜。”
“怎么？上次给你的那个你没丢？”
“没有。好吃。”
“夏天没有萝卜。你来就是为了向我要这个？”
“不是，我也是路过。”
我已经猜到八九分，不过还是问：
“去哪儿？”
“冬天。”
我没有跟他说，但我心底很是渴望他也能给我带来一颗红皮肤的萝卜。
深山叟  874628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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