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参赛）樟树和杨梅

仙仙 · 发表于 2014-4-14 08:04:11

樟树和杨梅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哈哈！”天桥下的某个肮脏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把冰冷的啤酒灌进口中，眼神浑浊，放声大笑，似癫似狂。
已是深秋，下着蒙蒙细雨，微冷，发黄的梧桐树叶嗖嗖的往下掉，年轻人有些看痴了，这让他联想到了老家死人下葬时撒的纸钱。
年轻人仅仅穿着一件短袖和单薄的牛仔裤，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嘴唇被冻成紫色。
街道很干净，天桥上的牛皮癣刚被清理过，邋遢肮脏的年轻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个妇人拉着小孩子撑着雨伞走向天桥，瞟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年轻人，拉着孩子从年轻人身边绕开，教训小孩道：“你要好好学习，考大学，要不然以后你就只能和他一样！”
小孩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年轻人，茫然的点头，妇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好学习，考大学？呵呵。”年轻人冷笑，闷头又猛的灌了一口啤酒，啤酒很冷，却冷不过他的心。
四年前，他是天之骄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全国一流的大学，整个村子因为他而沸腾，四年后，他是乞丐，是躲在天桥角落见不得光的老鼠，是家长教训孩子的反面教材。读书，真的有用吗？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吗？那么，为什么初中辍学的狗娃子去城里打工，盖起了房，而他因为毕业后工作没有着落，身无分文，无脸回乡，流浪在这座一线城市？
年轻人搓了搓手，满是泥垢的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半个馒头，馒头僵硬冰冷，他用发达的咀嚼肌把馒头撕扯，咬碎。
猛然，他听到一阵激荡的音乐声，他抬起头，目光充斥着淡淡的不屑，他看到了巨大液晶显示器上十个红彤彤的大字“实现中国梦，青春勇担当！”
“中国梦？我自己的的梦都早已破碎！”年轻人再度冷笑，像刺猬一样蜷缩着，在垃圾散发的恶臭中睡去。
初冬，年轻人狼狈的拎着两大包垃圾从天桥角落里挪了出来，刚才城管警告过他，这里是公共场所，为了市容市貌，他不能继续在这个角落蜷缩下去了。
寒风凛冽，他抬头望着这片被高楼大厦分割的狭小天空，想走，又不知道去哪里，他曾熟记地理书上中国行政区的地图，但在人生的道路上却找不到一个方向，一个坐标。
“书本上的知识根本一无是处嘛。”年轻人随意吐了一口口水。
一个挥舞着扫帚的清洁工叫住年轻人，呵斥道，“这里严禁吐痰！”
年轻人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脸色羞红，不安的晃动着脑袋，拎着垃圾袋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洁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眼窝深陷，年轻人想到了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眼眶有些湿润。清洁工打量着蓬头垢面的年轻人，猜测到年轻人生活窘迫，动了恻隐之心。
年轻人被清洁工带到了他家，清洁工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一间破旧的平房，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几片石棉瓦，几块破木板拼凑而成。
唯一让年轻人满意的地方，是在平房的前面有一片土地，农村人对土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清洁工在土地上种了辣椒，白菜等蔬菜。
让年轻人感兴趣的是，土地中央还种着两棵树，一棵树长得高大茂盛，遮住了太阳，另一棵树长得很矮小，枝干交错，自卑的躲在大树底下。
年轻人想，他就是这颗低矮的树，只是大千世界的一个陪衬。
清洁工注意到年轻人的眼光，咧开嘴笑了笑，他的牙齿很黄，上面沾满烟渍，一笑，脸上的皱纹全部露了出来，“这两棵树是我三年前种下的，刚种下时都只有我膝盖高，想不到三年后，一棵树长得那么高，一棵树却这么矮。”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一包的芙蓉，给清洁工一根，自己点上一根，他在大学时不抽烟，可是大学毕业后的失意，让他喜欢上了抽烟后脑袋眩晕的感觉。
年轻人深吸一口烟，“这两棵树就像芸芸众生，起点都是一样，有的最后长得高大挺拔，有的却只能沦为陪衬。”
清洁工笑而不语，尽管他在笑，眼睛里的人世沧桑却无法掩盖，问道，“孩子，你年轻力壮，为什么会沦落街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可惜那些年家里穷，上不起学，这一直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唉，现在只能扫大街喽！”
年轻人听到清洁工的话，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哽咽，“读书？你觉得读书有用么？和你恰恰相反，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选择了读书，我是某某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却照样找不到工作，老家隔壁的狗娃子去城里打工都挣大钱盖房子了，我没脸回去见我爹娘，只好在这座城市流浪。”
清洁工把烟头按灭，摸了摸年轻人的头，阳晨可以感受到清洁工手上厚厚的茧子，“孩子，那两棵树，长得高的是樟树，长得低的是杨梅，樟树长得再高也结不出果实，杨梅长得低矮，丑陋，但是再过几年，吸收足够的养分，却可以结出酸甜可口的杨梅，我告诉你，人，目光一定要长远，不可太过于局限，男人，就不要害怕眼前的失败，青春，就要敢于担当！”
清洁工憨憨的笑着，年轻人细细咀嚼清洁工的话语。
“人，目光一定要长远，不可太过于局限。”清洁工大叔的话在阳晨耳边萦绕，久久不绝。
厚积薄发，知识只是敲门砖，重点还是在人，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是他颓废堕落的理由么？
第二天，年轻人理了个头发，刮掉胡子，露出一张不算帅气却很干净的脸庞，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把手里的香烟换成了水笔，望着从云层里缓缓探出头的太阳，仿佛回到了高三那段勇于拼搏的峥嵘岁月。
“青春，我输过，我败过，但我何曾怕过！”
年轻人结合所学的专业知识，经过努力奋斗，在杨梅树结出杨梅的那一年，他成为了一位出色的营销大师。
年轻人拆掉平房，为清洁工盖了一间漂亮的洋楼，不变的，是地里的两棵树，一颗很高很茂盛，却只有单调的叶子，一棵低矮丑陋，却结出了酸甜可口的杨梅。
年轻人衣锦还乡，开着豪车，跪倒在父母的面前，他的父母白发苍苍，脸上爬满皱纹，眼里尽是浓浓的爱意。
隔壁的狗娃子，从他的新房子里跑出来，向年轻人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
年轻人和父母吃了顿团圆饭，打开电视，十个大字占据着电视屏幕。
“实现中国梦，青春勇担当。”
笔名：秀少
QQ：719555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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