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的礼赞

仙仙 · 发表于 2014-4-5 13:00:27

夜行者的礼赞

我有幸能去肉联厂目睹一只猪的命运，在黑夜里，暗自神伤。当然，我也了解到掌控它们命运的人类的那些说起来总会耸肩表示无奈的故事。
生猪，从它们诞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都被刻上被宰割的烙印。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猪都是蠢的。我认为，它们也有很多的想法，可只能对着一面面水泥墙思考。
有一些人早一点进入猪的栖息地，惊扰它们生命结束前最后的好梦。他们看中了一只，就往它的屁股拍一下，紧接着响起比雷鸣还震撼，比玻璃破碎还尖锐的声音，这是猪对世界最后的哀嚎。它们不会反抗，不会趁机会乱跑乱撞，也不会说有种当年陈胜吴广“怎么都是死，不如拼一下”的气概去反抗残暴的统治者，它们边叫边慢慢离开猪圈……这种性格，这种行为，对于我正青年热血的时候，是不容许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
猪，两只脚被吊着，随着滑轮转动开始了通往地狱的旅程，想想该有多痛苦。放血，浸热水，刮毛，开肚，挖内脏，割开两边，冲洗，上车运去市场……
听里面的人说，杀猪是很残酷的，有一次卖猪的人不注意，漏了一只将要生孩子的母猪。当我们开始流水线时，竟然发现它正在分娩！我们发现时，已经有八只小猪生了出来，可这并没有时间让我们考虑是否留它活命，流水线开始，就意味着效率，不能停止，所以它最终难逃一命，那些新的生命也是。
上一代人的价值观是建立在实践中的，他们不会很唯美地赞颂这些可爱的小生命诞生，他们只知道工作，生活。而我的价值观，只是建立在知识，理想中，尽管这些残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依然不能改变，只能默默为它们双手合十，献出我的感伤，在黑夜里，为它们送行。
我想，它们早就知道了这一段路终会到来，它们偶尔会在第一缕阳光照进猪圈时懒懒地叫一声幸福，偶尔会在炎炎夏日里尽情玩耍，偶尔会在冬日里相互倚靠取暖。因为猪圈就是一个天堂，没有追求的它们渐渐萌发了对生命尽头的从容态度。
湖南婆，是肉联厂里所有人对她的称呼，她洗猪杂已经做了很多年了……
每一个夜晚，流水线开动，她就抽起刚刚从猪里挖出来的内脏拿去洗，分开肠，肺，心，唎等等我不认识的。她因为每晚都是做这样重复的动作，所以在我的观察时间内，她丝毫出错都没有，而且速度很快，精准。其中，在洗大肠时，要分析哪里插进水管，哪里割开一个口让排泄物随水流出，如果分析错误，倒着灌水，效率就会大大降低。
“没办法嘛，要生活啊，你以为我很想一直洗猪杂啊。”湖南婆轻轻笑着对我说。关于她的故事，我并没有了解多少，我也不好意思去问，怕耽误了她手上的工作。但有时，我察觉到她会望向窗外黑色的夜空，苦笑一下就低头继续工作……
猪在冲洗之后，就一批一批运上车，司机阿银听着电台，在说他的故事。
他是广西人，和妻子一起来广东打工，当时很多外省打工的人都想来肉联厂，男的杀猪，女的洗猪杂。他因为忍受不了猪的臭味，所以做起了司机。他在广东生活了5年了，孩子开始读小学。“什么都不奢望，只是小孩能读好书，别像我就行了。”阿银这样说。车开到了市场，阿银把车厢里吊着的猪一只只从脚踝附近割一刀，好把猪放下来，然后靠市场里运送生猪的人运走，做下记录。
有个小伙子，发型用发蜡弄得像一个砖头顶在头上的样子，骑着“死飞”，穿插在人群中。我没有问他名字，所以拿砖头称呼他，是再适合不过的了。砖头他在初二的时候就辍学了，他说他不是读书的料。“我爸跟我说，要么你好好读书，要么你就出来帮我干活。”砖头选择了干活。每个晚上，他都是这样，踩着“死飞”，右手握着车头，左手提着沉重的猪杂，在黑夜里穿行。
他问我：“你猜，我现在几岁？”
“20！”我一向的直觉都很准，可在黑夜里却显得不那么有效。他现在才16岁。
为了生活，每个人都在黑夜里奔波，忙碌。他们心里确实有万般怨言，可是理性让他们沉静，平和下来，他们要养活家里人，无论多苦多累，无论夜里有多阴暗凄冷，都照常工作。
他们都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没有太多的追求，和我常常挂在嘴边的艺术，理想，人生显得格格不入。尽管他们自知渺小，都要挣扎下去。他们面对黑夜，没有说害怕，只有适应；面对生活，没有停步，只有不断行走，相信新的希望。湖南婆望向窗外的苦笑，阿银握着方向盘说起孩子时欣慰的眼神，砖头说他只有16岁时的骄傲与无奈……化为黑夜里模糊的历史尘埃静静地沉淀下来。
QQ：406460235 笔名：Sue Ring
PS：我很热爱文学，热爱记录身边的人与事，或礼赞，或感伤，我都希望用美好的文字去把他们沉淀下来。所以请大家多多指教，有什么缺陷能尽快提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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