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
◆一“那是一个没有人类涉足的地方，植物互相缠绵，树木绿叶丛茵，阳光会时不时打在树叶上折射出斑斓影子，鸟儿栖在树上，或者展翅飞过高空，天上的云翻成了浪，地上的溪汩汩流淌，清澈见底。那个时候，我身边睡着你，娇小可爱的你就这样进入梦乡，即使你醒着也会感觉在梦里，我们时不时会吃上一只香甜的狼肉，我们的朋友是树，是花，是溪，是鸟，这些对我们来说是不会产生食性的东西。
没有食性暴涨驱使灵魂做恶的走向，没有恶性的欲望及人类金钱的贪恋，死亡离我们就越远，远到一个国度又一个国度的距离。我们的生活可以那样无忧无虑。
那个地方就是清城，没有人类涉足的地方一切都是绿，毁灭亡命是陌生的名词。”父亲这样说着，用它红润的舌头舔着我的头，眼神空洞得像失去灵魂的空物，我在它轻轻地舔吻下进入梦乡。
梦里，我在向父亲描述的清城前进，前进……
◆二
我是一只生活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半岛的巴厘虎，跟我们同一个物种的虎早在1934年已经大部分消失，我甚至无法忘记那一年所有同胞在血泊中绝望痛苦挣扎的情景。
那时的天空在黄昏中哽咽，枪声打破一切本该属于平静的状态，母亲像其它被掠杀的巴厘虎一样撕心裂肺的喊叫，它说:“安巴，快逃，快逃到一个没有猎杀的国度”它倒下了，身体被猎人扛在背上，沉重地拖出一路血迹，父亲带着哭红双眼的我逃离了葬满仇恨洒满血泪的地方，临走时，我看到父亲的双眼通红得像魔鬼，火焰在眼里燃烧成仇恨，它低下头，一遍又一遍的舔着地上母亲唯一遗留下的血，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和憎恨过。
整个种族，我和父亲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存活在亡命的过程中，逃跑，猎食是每天的必修课。
仇恨在心里磨成一把锋利的刀。
父亲总是在夜幕降临对我说:“只要杀了猎人，清城就离我们不远。”实际上，父亲比谁都更害怕猎人会来，会来夺走我的生命。它总是守护着我，在每个日夜，不眠而更加警惕。
◆三
环境对生存造成的影响如此重大，它们关系密切，相辅相承。
我们的生存环境艰辛且充满危机，无法不时刻警惕着敌人的动向，虽然曾经被尊为动物之王，但是对于人类的恶杀手段阴狠而不得不沦陷为亡命之徒。
这几年的逃命生涯终究是让我对世道的厌恶增加，父亲认为杀了猎人就拥有清城，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猎人只是人类规划出来的一个职业名词，他们的数量可以不断地在繁衍中继续繁衍，而巴厘虎，就剩下我和父亲两只了，无法繁衍亦无法与英明的人类斗争，他们手上的武器是上帝的恩赐。
◆四
此夜，月亮入坠在云中，光像虚弱的病人苍白而沧桑，雨在更深的夜里突然下了起来，声音回荡在整座空空的山谷，幽灵般徜徉。洞外躺着父亲早上猎食到的半只大公羊，正散发着血腥和腐臭味，些许碎肉在雨的淋漓下开始四处散去，有的已经呈现泛白，彼时，似乎有几只狼狗呼叫的声音，隐隐约约被雨的声音覆盖，父亲在这时唤醒了我，神情中隐藏着某些不可告知的慌张，它让我不要作声，并且要时刻保持警惕，它说有人类的狼犬在靠近这里，该屏息的时刻必须屏息。然后，它深深地吻着我，像是在做一件沉重的告别仪式。我的心开始紧张起来，心脏在雨夜里跳得非常慌乱。
“安巴，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声，这里很安全。”父亲说完，转身要走。
“我很害怕，爸爸。”我说，身体已经在打颤并且抖得很厉害。
“别怕，安巴，爸爸会保护你的，幸好有这天气的帮助，你会逃过这一劫的。”父亲说着，蹿出了洞，刚强的身躯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剩下我惊恐的站在那里，紧紧地贴着狭小的洞壁，大气不敢喘。
过了一段时间，洞外的血腥味慢慢散去，直到消失了腐烂的气息，人类的狼狗有一瞬间叫得像魔鬼，狰狞得让人畏怯，有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枪声在雨夜中开出罂粟花，“噼里啪啦……”似乎在夜中不断挣扎。
雨越下越大，声音完全覆盖了惊吓，如此铿锵有力。
我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那个矫健的身影出现……
◆五
等待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仿佛时间在跟你玩着逗留游戏，停停顿顿，永远都走不到你想要的那个点似的，使你心急如焚。
然而，我像是等到了地老天荒，倚着洞壁度过了一世又一世，父亲仍没有出现……
雨已经停下来了，父亲仍然没有出现……
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我冲出了洞口，穿破了父亲为我搭挡的枝叶。洞口很干净，没有其它血腥的味道，昨夜的雨冲走了一切有关“肮脏”的东西，空气清新得仿佛刚出世。我的心却沉重得像覆着千斤重的东西，低沉，低沉……
“吼……”我的仇恨喷发了出来，满眼燃烧得像火焰，也许，我没有父亲那样睿智，我永远学不会冷静，我无法独自逃跑，无法忍受亡命生涯。如果说，父亲的理想世界是它心中的清城，那我的清城就是父亲，是伟大的父亲把我带到如此矫大，疼爱根深蒂固。
我的清城毁了，我的整个家族毁了，我拿什么借口独自苟活？我没有那种勇气。
◆六
奔跑，怒吼，呼唤，仇恨溢于生存。
我发疯似的穿梭在森林中，吼声惊了一树一树的鸟，身体被余伸出来的树枝割伤了，血在不断地涌出来，血腥味开始浓漫……
跑了好久，我又闻到了父亲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中掺杂着血腥，如此亲近。
它血肉模糊的躺在我眼前，那身斑纹投射在我眼里，如此艳丽，身体多处伤痕标明它刚才正进行着如此英勇的战斗，我心目中的英雄直到败下阵来都不输气焰，我心目中的英雄如此美丽，无与伦比。我可以想象它为了守护我，在努力的引开敌人，我可以想象它拖着枪伤在肆掠的奔跑，如此英勇。
此时此刻此情景，我伤心欲绝。
然而就在此时，枪声再次响起，我的腿有一瞬间瘫软，正要跃起便被钢硬的东西压制下来，身体瞬间腾空而起，几发子弹从身旁掠过，速度无法计算，下一秒的疼痛便开始侵扎全身，我怒吼着躺在了铁笼里。
“好样的狼犬，等下多给你肉吃。”随即耳边响起了几声犬吠和男人狡黠的声音:“这下发财了。”
“大哥，我们要如何处置这只畜生？”另一个询问的声音说
“像前一只一样，枪杀，给老子的腿报仇。”另一个人应道
我是累了，静静地躺着，受伤的地方不断有血涌出来，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亲临走时的话“该屏住呼吸时要屏住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有东西在向我这边移动，我听到有人说：“大哥，这畜生好像没气了。”
然后有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鼻子上，越来越放肆的试探……
“吼……”一只手硬生生的被我刁在嘴里，鲜血淋漓，同时是一连的枪声和人类的喊叫声，我的眼前血肉模糊一片。
◆七
“安巴……“我听到父亲在呼唤我，我随着声音寻去……
那个地方绿树成荫，溪流汩汩，鸟语花香，父亲和母亲依偎在一起，阳光明媚。
我看到父亲的清城，如此美丽，我也在寻去。
END
文/叶子
QQ：1412826969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