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 发表于 2014-4-1 09:07:02

,侧面

侧面    不得不承认,我又在回忆那次旅行。也许是因为那次长长的旅行使我看到了某些侧面,那里隐隐含着我到今天也并未完全领会的意味。一   驻唱的歌手说,他常常出门一整天,闲闲逛逛,从不打理酒吧,什么也不做。   十点多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饿死了!有没有吃的!”。我递给他一根玉米,他吼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啃起来。但他啃着啃着,就好像突然陷进回忆里一样,慢悠悠地和我说起他大学时的事。原来他就是老板,很年轻,也只比我大四五岁的样子,耳朵上带着帅气的耳钉。
“以前我很单纯,像你一样,天南地北,背起一只包就走。差不多一整年的时间都在外面,大学四年几乎把中国全走遍了。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爱玩,觉得这样很帅,但那不是真的帅。”
“后来玩着玩着觉得无聊,想着开个酒吧也许不错。喏,就是这个鹊桥仙。但。”他突然停住了。
“你知道山坡上那家红旗客栈吗?是个女孩子开的,她才刚大学毕业呢,就有勇气到这个山沟沟里来开客栈,而且经营得很好。那样才是帅呢。”他的表情很认真,却突然不说话了,看着手里那根乱七八糟的玉米。
我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他漾起一个微笑,挑了挑眉毛,轻描淡写地说,他想转出这个酒吧,玩点别的。
酒吧里没有客人。临窗的位子上洒了月光。


“山怎么这么秃?”
“爷爷告诉过我,从前的人死了之后,要趁着天黑把棺材抬到山上去,你看到了么,就是沿着土山边上那细细窄窄的小路。别看这些山不高,可是蜿蜿蜒蜒地上去是很费时的,但是如果不能趁着天亮前把人安葬,就必须再抬下来,另选日子才能安葬。”她的眼睛看着车窗外连绵的土山,若有所思地说。
那些山哪像山啊,不如说是坚固些的沙丘,土山下面的黄黄的河水就像是一群群流动的飞沙。
    “前些年我在南京学护理,那里的人以为兰州没有水喝,生活贫困。哪能啊!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
“怎么没有待在南京呢?”
“总要回来的。我们兰州人喜欢过平静的生活。我弟弟也是,他正在西藏当兵呢,已经待了三年。那里虽然艰苦,但待遇好些,也许还能分配到工作,以后也要回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安详,像一缕傍晚温柔的光线。


在杉树林里徒步时,我认识了一个广东男人。他说他小时候就不爱念书,初中的时候觉得挑烟很赚钱,什么都不懂就离开了学校。后来没有事做,就去当了兵。退役后,生活还是得继续,他扛过大包,也干过工地,给父母在老家盖了新房。
“那你现在做什么?”,他很模糊地说,物业,不过已经辞了。
我们坐在侗寨的风雨亭里,听风的声音,听稻田里鲤鱼摆动身子的声音。他突然说,“你知道风雨亭对侗族人意味着什么吗?当男人劳作了一天回家的时候,看到风雨亭,就知道家不远了,于是便忘记了一天的劳累,总要在风雨亭里抽抽烟,歇歇脚再进寨。”
“这一段说得真美。”
他好像没有听见,梦呓般地说,“这儿的生活多纯粹,像初恋一样。只是,我初恋的女孩如今孩子都很大了。”说完,他猛吸了一口烟,不再说话。


“你是旅行的吗?去了哪?”坐在旁边的男生突然转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他蓬蓬松松的头发像个菠萝包。
“嗯,去了好多地方。”我随口答了一句,他却一下子很甜地笑了,牙齿洁白又整齐,但他又很羞涩地收了一下表情。
“可我不能。我才高二。”
“那不怕,很快了。”
“可我是艺术生,刚刚补习完美术学习班回来。成绩又很差。”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旁边的愤青哥哥安慰他说,“是现在的教育有问题,成绩又能代表什么呢…”他听得很认真,脸上也有了轻松的笑容,开始加入讨论,“是啊,我们全要住校,功课多,压力大,国外就不这样……”他谈得很愉快,甚至有些恋恋不舍,虽然他马上就要下车了。
“回去还是要好好考试,事实不会因为我们刚刚的聊天而改变丝毫。”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残忍的话。
   他却很甜地笑了。哈,一只勇敢的菠萝包。


五.
深夜。在车站旁的炸鸡店。对面坐着的女人带着一只很大的大行李箱。广播里一遍一遍地驱赶不用餐的客人,但她定定地坐着。她并不老,但一脸的忧愁和沉闷使她看起来并不年轻。
她的手拄着桌子撑着头,眼睛一直盯着空气游离,一句话也没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事情。直到值班经理请她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她才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还是学生咯?”
没想到她也是学生,只是她曾经工作过好些年,后来才读的研究生。“你之前读的是什么专业?为什么后来才读研?”
“心理学。觉得越读越把自己绕进去了。工作也不满意,但还是工作了好多年,后来才决定去读书,也许能找一份好点的工作。”除了这短短的几句回答,之后她不再说起关于自己的事。她似乎对旅行并不关心,但她似乎很喜欢听我说话,不知不觉嘴角浮起了微笑。后来她问我关于上海的事,上海怎么样?上海的工作好找吗?聊着聊着,她没了声。
凌晨一点,当她离开炸鸡店的时候,还是用了一个笑容祝我旅途愉快。我猜,那只沉重的箱子里装着似海的孤独。


在长途火车上的硬座车厢里,大家谈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钱和奔波的生活。我旁边坐了一个老民工,一个精神的小伙子,一个沉默的年轻人。
先是老民工和小伙子因为盖房子所需的钢筋数量理论起来,后来嗓门都越来越大声,两人各执一词,各自引证了自己家乡造房的种种步骤,种种数据。老民工说,“我告诉你,这事你不懂,这一行我干了多少年,里面的事情还多着呢,说是有那么高,但实际哪有啊……”小伙子答,“你错了!我家盖房我还不知道,我们那片村的房子没有不这么盖的……”他的脸很白净,看起来很斯文,但这时他的头抬得高高的,说话的时候用手强烈地比划着,急促的语气里似乎没有丝毫怀疑。
老民工把头撇向一边,去和那个沉默的年轻人说理。沉默的年轻人从窗外把眼睛找了回来,看着老民工,细细地听着。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我们谈起了工资,房价,娶媳妇……坐在后面一排的大叔也转过头来,把头耷拉在靠椅上面,像一个听故事的孩子。
“这年头,没钱就别想买房,买不上房,也别想结婚。”“拼死拼活在乡下盖房有什么用,盖了也空着……”……“哎,说来说去都是一个钱字。”除了叹气,大家都不再说什么。
我挪了一下位子,那个沉默的年轻人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我也觉得。”


我们已经在这荒郊野岭狂走了十几里,天渐渐黑起来,甚至落起雨来!我们拿着电筒时而照在四周陡峭的崖壁上,时而照在前方漆黑的山洞里,时而照在后面的公路上,摇摇晃晃的灯光来回游荡,像个野鬼,而我们始终没有等到一辆车!如果这个地方限行的话,晚上是不准有车进山的!那我们得继续徒步二十几公里才能到达下一个村庄,或者在毫无装备的情况下露宿野外!
山谷像极了孤寂的大海,我们像遇难的人绝望地等待。而终于,海上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汽笛声!我们立马沸腾了!五个队友全部跑到公路中间,用整个身体在挥,希望这辆卡车能搭上我们。
“师傅,求求你了!恐怕再没有车会经过了!”“师傅……”这个清瘦的师傅叹了一口气,“哎,都上来吧,坐不下的坐后面。”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我们简直要哭了,一个劲道谢,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哎,你们这些孩子哟,我的车是不能载这么多人的啊,可是天黑了还落雨,不载你们可怎么办哦。”师傅边说边摇着头,叹了一声。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是刚刚的恐惧?是现在的安全?是师傅的好心?是我的无知?是自然的冷峻?是人的渺小?我不知道。
漆黑的深夜 ,寂静的高山,没有人说话,寒雨敲窗。
“翻过这座山就是邦达了。”师傅说得那么简单。山路是那样陡,拐弯是那样急,我们拐了三个小时才拐出了那座山。在这条凶险的川藏线上,生命大概只得交给天意。
“师傅,请你一定注意安全!”分手的时候,我字字珍重地说。
“没得办法,没得办法啊,只能顺其自然咯!”
车里挂的平安结摇啊摇。


那晚,我又失了眠。我很难说清,这些擦肩而过的人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什么影子。这些平凡的人,平凡地活着,使我对人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宽容。   


                                                                              洲洲 ,94007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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