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参赛 老 赵 秋亭逸士
个人参赛:老赵/张志强 秋亭逸士:QQ:759467367夏日的响午,山庄里少了些许喧闹,笼罩在上空的燥热,沉闷的压抑着整个山庄,热头西斜,肆虐狂妄喷洒完最后的一点热量,热头也像泄了气的气囊一样,懒散散的,失去了先前的威严,垂头丧气地悄悄的躲进了西边灰蒙蒙的云里。天穹和山庄瞬间渲染成桔红色,偶尔在云彩的缝隙间散射出一丝红色的光线,就像老赵脖颈上流淌着的血丝,让人的心越发沉重和不安。
那是文革后期的一个响午,吆喝声、铜锣敲击声和孩们的尖叫声搅碎了山庄的宁静。站在巷口,远远就看见一行人朝我家的门口走来,细细打量,人群中间那个瘦小的老赵,因他头顶上高高的尖角纸帽,而分外惹人注目,瘦小微驼的身影,双手被细麻绳向后捆绑着,上身裹着筛子眼的二股筋背心,下身蓝色的裤膝上补了好几个补丁,脚上拖着婆姨纳的千层底布鞋,可惜还是藏不住脚拇指。细细的米丝上捆绑着大大小小的三、四十个药瓶子,吊挂在脖颈上,本来就很谦微的头,就更低垂了许多。由于经常遭到如此的厚遇,脖颈后长出小馒头大的肉包,头顶的那座大山上用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六个大字“打倒牛鬼蛇神”。胸前用细米丝悬挂着极不对称的牌子,上面写着老赵的名字。村里的“老小子”肩上扛着贼亮的长枪,左手拿着铜锣,右手拿着锣锤,挥舞着、敲击着铜锣,右胳膊袖口上别着红卫兵的袖徽,高傲的胸前歪别着毛主席的小像章,嘴里不停地喊着“打倒牛鬼蛇神赵老二”。老赵屁股后面尾随着一群不懂事的孩们,掺合着、回应着“老小子”的喊声,有些调皮的孩们还不时捡起小石子,击打老赵。这一行人中还算“老小子”最牛气,说起“老小子”,其实他也老大不小了,快奔五十的人,由于好吃懒做,至今还孤身一人守着老妈子。这样的街巷游行一直要持续到夜幕降临,还要看“老小子”的心情,这可就苦坏了老赵,下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如雨丝滑落,筛子样的二股筋背心如水洗一般,细细的米丝深深地烙进老赵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细米丝滑落下来。老赵的头怎么也抬不起来,“老小子”没有一点人性,肆虐着用铜锤敲打着老赵的头,叫他抬起牛鬼蛇神的头,老赵很听话,吃力的抬头,可还是抬不起来……。旁观者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敢和“老小子”较真,那个年月,三天一斗,两天一批的,人的胆都怯了,人性也变的扭曲了许多。就连村里的畜生狗,也耷拉着耳朵胆怯的不敢仰起头叫唤,静静的守候在主人的脚边。回到家,听大人们讲,昨夜村里来了一个江湖医生,老赵的供销社收购门市部在村头,人家到老赵的门店里要碗水喝,两个人拉起了话茬,老赵说出了自己的心病,那人见老赵面善,答应给瞧瞧,就这样在村里沉静下来时,老赵把江湖医生请到了家,给闺女诊断,没成想,被“老小子”给盯上了,抓了个正着。那个年月,不兴这一套,“老小子”不听辩解就要抓人,老赵强拽“老小子”放跑了江湖医生,自己却被“老小子”用细麻绳反捆一夜,不准睡、不准吃、不准喝。老小子给村支书汇报,支书吱呀不语,自作主张,把老赵游巷示众,支书胆怯,害怕救不了老赵,自己倒摊上不白之怨,也就默许,这一切都由“老小子”一人操纵,村里人大都搪塞有事,不愿意搀和,因此,也就有了前文所说“老小子”的神气和威武。
家有病女,父母忧。老赵五十出头,家有五男二女,婆姨在家操持家务,他一人在村里的供销社收购门市部上班,那年月,生活就像是汉子们脑门上的皱褶,深一道浅一道,慢慢地熬,村里人的日子都是板着手指头艰难的过,更何况老赵这一大家子。不过,老赵这人很欣慰,大女儿聪明伶俐,考上了那时的隰宁县的隰县师范,老赵沧桑的面颊上时常挂着笑容。好景不长,女儿在上学期间得了怪病,整天疯疯癫癫,说笑就笑,说唱就唱,好端端的一个聪明乖巧的女孩,唉!这可急坏了老赵,四处求医问药总不见一点点的效果,原本就不宽裕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老赵人忒勤快,村里的人缘也很好,地里的农活邻里们帮衬着料理,老赵额头还是新增了些皱纹,迎面问寒,见面就笑可还写在脸上,但看得出,他的笑,很无奈,也很惨淡。每天拾掇些家里的事,还不忘记早早的上班,打扫完部内,还不忘部外的街道,他那瘦小微驼的身影,已成为山庄晨曦间一道美丽的风景,山庄因他的默默无闻而洁净,山庄因他对儿女的执着而美丽。记不得老赵在村巷里游行过几次,只记得每次折腾过后的次日清晨,老赵拖着疲惫的身躯,挥舞着扫帚,清除村头街道那瑟瑟的身影。没有任何人强迫他,只是他对工作的执着和对爱女一样如故,那个年代,造就了老赵那样沉默的性格,他胆怯的心生怕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和不幸,他心里比谁都害怕,但为了给女儿治病,他还是冒着被批斗、挨打、折磨的心,去争取那么一点点的曙光。自由神圣的曙光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老赵一直在寻觅,不,那个年代的人都在寻觅,都在期盼,都在等待。
昕水河依然环绕着山庄在流淌,白马啸涛声依旧,北山上那颗古柏还在静静的守候、拥抱着这个山庄。饱受沧桑苦难的日子,随着巨人的呼唤,一切趋于平静,尽管瑟瑟来迟,但积攒在山庄百姓心中的怨气,随着清脆春雷的一声炸响,山庄的山峁和沟梁上迎来了黎明的曙光。令人惋惜的是老赵憔悴的身躯,执着的那颗父爱,还是没有能够拽住爱女的手、揪住闺女的心,山花就这样悄悄地无奈地凋谢,如秋天飘落在昕水河中的一片秋叶,自由寻找天籁间那片清静,那片闲适。
村头的街道上也不再出现那个瘦小微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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