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 发表于 2013-4-19 11:22:58

为孤眠荒山的老爹“搬家”


          全家返城已经三年多了,可是在乡下故去的老爹的遗骨,还留在乡下的荒山野岭里,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这年秋天,终于下决心为老爹迁坟,与埋在市郊的娘的坟拼骨合墓。于是,向领导请了三天假,准备停当便赶往某县乡下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年春季,一场风暴把我和全家五口三代人,刮进了北部山区插队落户在一座偏僻贫瘠的小山村。两山夹一沟的小村,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百十口人,都是以种田为生的农户。落户后,生产队把我家安置在一户刘姓社员家的间半草房。屋内一盘土炕,糊着窗纸的两扇窗,窗外用枝条夹一个小猪圈。
  老爹八十七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坐了一天大货车也坚持下来了。来到乡下,换了环境,山区水硬,水土不服,饭量大减。后来被小猪圈的枝条根子绊了一跤,再也没爬起炕来。
  大女儿五岁,小儿三岁,同样也因水土不服而起了满身红疙瘩,奇痒难忍,妻患冠心病,全家病倒一炕。独有我没病,却还要到队里下地干活挣工分口粮。
  
  六月的一天,我正在田里和社员给玉米施化肥。突然对面屋的孩子小德子从村里跑来告诉我“大叔啊!赶快回家吧,老爷爷不行了,大婶叫你快点跑!”我听了脑袋顿时老大,急忙往家赶,到家外就听到了妻儿的哭嚎声。炕上老爹紧闭双眼,深陷的眼窝里,涌出两汪清泪。这是他对自己一生苦难地悲哀,这是他对子孙地牵挂,这是他对这个世界地留恋。他就这样默默地走了,没留下一句话。就这样结束了一个普通平凡的老木匠的一生。我急忙跳上炕,给他穿送老寿衣。只听他“哼”了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下乡只有半年时光,老爹就去了天国。
  
  黎明时分乘火车又转汽车,到了过午才来到了曾生活了三年的小山村。小村静卧在群山的怀抱之中,连鸡鸣犬吠也无声息。天阴沉,热风如沸水淋身。我怕人家忌讳,没有惊动村民,便悄悄径直向住在村东头的下放户老宁家走去。向老宁说明了来意,借了一把铁锨便独自上山了。
  山上草木蓊郁,树叶婆娑摇曳。鸟鸣啁啾,昆虫“唧唧”,犹如天籁之音。山间幽邃空灵,神秘莫测。登上半山腰一处林间空地,看见了只有一盔老爹的孤坟在此守山。好不凄凉!我跪在坟前点了一炷香,给老爹叩了三个头。“爹呀!为儿不孝,把你自己扔在荒山野岭独眠他乡,你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凄苦悲凉吧!跟我走吧,咱今天就上路出发,带你回城去和娘团聚吧!”。
  爹的坟,早已塌陷成了一个坑,上面长满了荒草。原来,当初那棺木也实在是薄得可怜。那是下乡前,在单位买了四个自行车包装箱板加几根小木方子,请村里两个木匠拼装起来的。又在供销社买了桶黑油漆涂了棺面,由四个村民抬上山埋了。那时家里穷得连一顿好饭也请不起帮忙的人们,只买了一箱黑面包给大家。
  
  挖开坟土露出了老爹的遗骨。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红包袱皮和纸箱,先把头骨、肋骨、大小腿骨、臂骨捡在包袱皮上。又一锨锨撒开坟土挑出手足指骨,生怕漏掉一块。刚刚收拾停当,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急忙提起纸箱和锨,跑到了老宁家,把纸箱放在小仓房里避雨。也许我的举动感动了上帝,大雨下了半个小时停了。谢过老宁我便上路了,汽车站在五里外的邻村。
  赶到某县火车站,南去市的车次已没有了。只得在站前找了一家小旅舘,将纸箱放在床头,陪老爹的遗骨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如同那一夜守灵,老爹停尸在屋外地上,桌上点一支白蜡,火苗在无力地颤抖着,蜡油像在哭泣流着泪水。我伏在桌上为老爹写了一篇祭文,缅怀他苦难的一生。
  第二天,回到了市内家中。将纸箱换成木箱提把锨便乘车上山了。来到娘的坟前,点上香,烧了几张纸,叩了头。对娘说“娘啊!儿终于把爹领回来了,今天你们二老就团聚了,安息吧!”。随后,我把娘的坟左侧挖开,把老爹的遗骨木箱埋进坟里。
  过了些日子,又请人修了坟头和高台,栽了两株松树,立了一块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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