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柳

仙仙 · 发表于 2013-3-25 17:06:57

　　一场雪，又一场雪，一层一层的洁白叠起来，便把秋天压在大地之上，铺就出一个寂静安然的冬天。
　　街上的人流少了，路上的汽笛声小了，天空中飞舞的群鸽也不见了。寒冷让冬天里的北国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冰箱，天地开始冷静下来，像成熟的智者思考着生命存在的意义。
　　我时常痴痴地望着街道拐角处矗立的一棵柳树，然后心里莫名的担心起来。
　　听别人说，这棵柳树是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的，本来是准备栽到公园里的，由于枝干走形便被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空地种了起来。路人都厌恶它，因为它外形的丑陋。但十多年来，它却一直在这里默默的生长着。
　　一天早晨，我走近它，第一次和它亲密接触，它的丑让我心里有了些烦躁。柳树的主干近似歪斜的“N”形，巨大的凹坑如扭曲变形的水盆镶嵌其中；树皮龟裂如久年干旱的土地斑驳；枯灰的枝条交错杂乱，已然没有了其他柳树若少女长发般的垂条。
　　它的丑陋让它与众不同，也注定了它的孤独，注定了它遭受人们异样的眼光。
　　人们经过那条街，望见这棵柳树时，总会使劲吐口唾沫或是惊惶的绕道而行。有人用恶狠狠的眼光砸向它，有人咒它早点死去，有人建议将它连根拔起。但春夏秋冬在它眼前轮转了十余次，它依然在那安静地生长着，羞不理，辱不惊。
　　看着这棵柳树，满目凄凉间透出的从容淡定，让我的偏见顿除，心里竟升出丝丝敬意。
　　别的树木依旧散发着生命的气息，丑柳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面如死灰，憔悴得没了样子。也许，它会如了人们的意，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淡淡的祈祷被人们的幸灾乐祸和欣喜淹没了。
　　不知不觉中，积雪慢慢消融，大地露出了本来的颜色，小草探出了可爱的头，树木抽出了嫩绿的芽。飞鸟一阵欢叫，唤醒了沉睡的春天。新的轮回开始了。
　　在春天里行走，无数新的生命让我欣喜不已。当我再次与丑柳相遇时，心里充满了失落。它还如寒冬时节一样枯灰，没有像其他柳树一样长出新芽。它的确是死了！我想。
　　生命生下来就会走向死亡，死亡才是最终归宿，生不永恒死永恒。也好，它再也不用痛苦了，我不得不用这悲凉的安慰抚摸失落的心。
　　于是，丑柳以这种悲惨的方式让我渐渐遗忘。
　　时间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当我再次路过那街道时，听到了清脆的鸟鸣声。循声望去，一只鸟围着丑柳上的一个窝欢快地跳来跳去，窝里还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稚嫩声音。显然，那是窝里有出生不久的小鸟，那只跳跃的鸟儿是在为自己成为父母而高兴。
　　一个老朽的生命之上，托举着一个崭新的生命。于我而言，这生命的生生不息，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与振奋的事呵！
　　注视良久，我才将视线收回。在我转身低头的一瞬，猛然间发现老柳树的底部冒出了几根细细的新鲜枝条，上面钻出一些鹅黄色的嫩芽，枝条在微风的抚摸下笑弯了腰。
　　我从下到上打量着眼前这棵枯老的丑柳，背后的蓝天显得那样澄澈空灵，心里不禁开始无言的惊叹。
　　洁白的云朵下，一群白鸽轻快地飞过。街上人流涌动，花草树木热情地吮吸阳光雨露。整个世界，在经历了一个寒冬过后，重新开始生机勃勃。
　　我不知道，世上究竟有多少生命会像丑柳一样经历痛苦的涅槃才得以重生，但我知道，世上正是因为有了一个个这样的重生，才会簇拥出这阳光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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