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椿树
2006年夏天,妻子租了一间门市。门市的后面有一个小园,小园里尽是些杂草。门旁的西侧有一棵小椿树,大约一米来高,大拇指粗细,瘦瘦的身躯在微风中瑟瑟发抖,与它脚下的绿油油的小草相比,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孤单,仅有的几片叶子青里透黄,就像大病初愈的七八岁的孩童。
当初,我想把它同杂草一起除掉。妻子说,小椿树也是有生命的,留着它吧,也许将来有用得着它的地方。就这样,小椿树成了我的情绪的发泄的工具:与妻子拌嘴时,我会扇它两巴掌;工作失意时,我会揣它两脚。儿子下学回来,不时地扯下一两片叶子来玩;妻子也时常把污水泼在它的身上。于是,可怜的它经常遍体鳞伤!但它不卑不亢,仍快乐地生长着!
小椿树,难道你的生命里没有痛苦?为什么面对摧残,你总是颔首微笑?人生如果象你这样没有压力,没有痛苦,与世无争,该有多好呀!
日子慢慢地过,小椿树也慢慢地长。两年后,小椿树在百般的摧残下,竟长成了碗口粗细,倔强地窜了房檐,实现了它一生的愿望——接受阳光的照耀,雨露的沐浴。
2008年春节,我买了一只电视室外天线,固定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又把竹竿用三道铁丝牢牢地捆绑在小椿树的主干上。怕树枝招风,我又把小椿树的丫枝全部砍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小椿树,这下你活不成了吧,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错了,我又错了!小椿树顽强的生命力,彻底征服了我!
春天,它依然绽出了新芽,抽出了新枝,树干微微泛青;夏天,又高出了一截,并且枝繁叶茂。束缚的痛苦,似乎成了它顽强向上的动力!捆绑它的三道铁丝越来越紧,铁丝周围的树干变微微隆起,树皮微微开裂,形成三道圆形的“凹”沟。这三道凹沟逐渐扩大,慢慢加深,似乎要吞噬残害它的敌人。同时,依附在它的身躯上的滚圆的竹竿,先是稍扁,然后慢慢裂开,裂成二片,三片……最后扁平地紧紧地贴在树干上,要和树皮成为一体!
时隔不久,铁丝周围的凹沟变小,变浅,小椿树用自己的“血肉”渐渐地填满了它,在铁丝外面生成了新的“肉”和“皮”!
先前的小椿树在我心中灰飞烟灭,另一种概念复活了!
小椿树终于填平了凹沟,铁丝成了它机体的一部分。也正是这种痛苦,使它的血肉更丰富,骨骼更强健,生命更光彩!
现在,小椿树已挣断了两道铁丝,我不忍心了,剪断了最后一道奄奄一息的铁丝。不多久,所有的铁丝都长在了树的皮肉内,与小椿树完融合为一体了。它的树干比碗口更粗了,枝叶更繁茂了!
小时候曾读过“河蚌造珠”的故事:河蚌的外套膜能分泌珍珠质,当外套膜受到沙粒等异物的刺激时,它分泌的大量珍珠质就把沙粒包裹起来,一点点,一层层,“矢志不渝,玉汝于成”,最终将一粒平凡的沙子,变成一颗璀璨的明珠!一粒平凡的沙子居然能变成价值连成的珍珠,在令人吃惊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到了河蚌的伟大。面对异物无情的刺激,它与小椿树一样,一定很痛苦,但它们都能包容痛苦,在痛苦中磨砺自己。也正是在这种痛苦中,铸造了它们生命的辉煌!
生命是什么?冰心老人在《谈生命》一文中,曾把生命比做“一江之水入海的历程”和“一棵小树成长的过程”。她说:“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入海,不流动的便成了死湖;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成树,不生长的便成了空壳!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也不是永远痛苦,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等于水道要经过不同的两岸,树木要经过常变的四时。在快乐中我们要感谢生命,在痛苦中我们也要感谢生命。”
是啊,人生就是由一串串快乐和痛苦组成的交响曲。快乐固然兴奋,苦痛又何尝不美丽?“愿你生命中有够多的云翳,来造成一个美丽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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