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
游街,在我们那地方也叫“喊街”。就是押着犯了错误的人游街示众。当然,现在我每每听到或看到这两字,就会浑身发抖,想死的心都有。
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双目失明。1978年,土地刚落实到户。这一年,我大姐才十四岁,二姐十一岁,我刚好九岁,我弟六岁。这个六口之家全部希望就靠我的母亲那一双手。对于像我们这样一个没有劳动力的家庭来说,离饿死也就只差那么一步了。
是年冬,好不容易熬到了秋收季节。这一天,母亲和我大姐去坡上挖红薯,回来就都背一背篓的红薯和薯藤。故事也就从这里开始了。一时间,东家的男人拿起篙,西家的女人挑起萝。大人孩子全家出动去打桐子了。原因就是我母亲和我大姐是去打桐子了,回来背篓背的是桐子,上面盖几根薯藤作掩护。
这事可不得了了。当天,工作组(就是住村干部)就来我们家了。到处收查,根本就没有在我家找到一颗桐子。硬性要我母亲交出桐子来。我的母亲只能再三说自己没有打桐子,家里也没有桐子。他们也不相信,还说是母亲又把桐子埋坡上去了。
事情已经出了,工作组总要对群众有个交代呀。于是,工作组经过几天软硬兼施的“细心教育和开导”。还好心的说:“如果罚款的话,最少也要发几十块钱的。他们看到这一家子实在是很困难,也不忍心罚款。只要我母亲把这事承认了,去喊喊街就算了”。诚实忠厚的母亲,竟为了这一家的生活,为了几十块钱。在工作组的“好心帮助下”承认去喊街。
赶场天,工作组押着母亲和我大姐。大姐胸前挂着一面从村里拿来的锣,走几步,就敲一下。母亲跟在后面喊:“为人莫学我,触犯法律”这就是工作组早就设计好了的口号。
我忘不了那一天,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当时看到我大姐,大姐也看到了我,她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我大姐那时才十四岁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众目睽睽下身上挂一面锣,走几步,又敲一下。那需要何等的勇气呀,那需要承受多大压力呀。我的母亲,一个简单而平凡的女人。就为了这个家里几张吃饭的嘴,把自己出卖了。
30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始终积压在我的胸口。我只想对我母亲和我的大姐说一句:“我记着了,你们为这个家承受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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